小梅在班上是班长,老师都对她笑脸相迎——不因为别的,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爷爷是校长。
小梅在班上经常欺负同学,有几次打破了同学的头,划破同学的脸,但最后都是被欺负的同学和他们的家长赔笑认错了事——不因为别的,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小梅的爷爷是校长。
小梅经常出入教师办公室,不喊“报道”,随意摔门,随便翻看教师们的私人用品,甚至嘲讽自己看不顺眼的老师,当面开她们玩笑,她们都笑笑就算——不因为别的,是因为大家知道小梅的爷爷是校长。
这一天,小梅中午闲的难受。身边的同学都在改作业,补习功课,而她呢,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压根就没写作业——没“写”那还谈什么“改”,谈什么“补”呢?所以没事干——那就自己找点事干吧。
小梅悄悄溜下自己的座位,猫腰朝着教室门口“冲刺”。教室里其他人都低着头干自己的事,只有坐在前面讲台后看书的看班老师抬头看了一眼——一看是她,就谦和的笑笑,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笑什么笑?小心我让爷爷炒你鱿鱼!”不知为何,一看到别人那种弱弱的笑容小梅就一肚子气发不出来。她本来想偷偷溜出教室来的,可因为生气,她出去的时候重重摔了教室门。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没人敢把她怎么样,大家见了面只会冲她笑,那种千篇一律,让人厌恶、鄙夷的笑。
——那么,下面到哪里去玩玩呢?
百无聊赖的小梅在操场上转了一圈,操场上没人,怪没意思的——那就到老师办公室转转吧。在午休时间里,不在班里当值的老师,要不是在办公室里批作业,就是在办公室里休息。
去办公室转转吧,让她们批不好作业,让她们睡不好午觉,再看她们无可奈何冲自己笑的样子,也是挺有意思的嘛。
打定了主意,小梅就溜到教学楼一侧的办公室区。她挨个使劲拧办公室的门锁,奇了怪了,几个办公室都锁了门,老师们好像都已经外出的样子。但这并不能让小梅死心,她一个一个的尝试,终于找到一个没有锁门的房间——巧不巧,正是她班主任的办公室。
小梅悄无声息的走进去,发现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一个——她正趴在办公桌上打瞌睡呢。小梅慢慢走到她身后,猛的一拍她肩膀:
“嘿,老师!”
按照小梅的预测,这个憨憨的女教师准会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然后象被打的落水狗一样茫然的左顾右盼,发现是自己后就会憨憨的一笑。
真有意思,想想就让人觉得有意思。以前小梅这样捉弄过这位班主任,就是这样的反应,让小梅能乐乎个大半天。
“嘿,老师!”
正如小梅所料,憨憨的班主任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然后象被打的落水狗一样茫然的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了这一玩笑的始作俑者——小梅。
“哎呀,是小梅啊。怎么又开这样的玩笑?”班主任如同小梅所料,想要憨憨的笑笑——
此时两个人是脸对着脸的——小梅却忽然吓得大叫起来。
因为就在这个瞬间,她发现女老师有一只眼睛以靠近鼻梁的眼角为轴,向下旋转了九十度,几乎跟鼻梁平行了,而另一只眼睛上方的眉毛有大半条垂下来,遮在瞳孔上方。或许是因为刚才瞌睡时脸压在桌面上的关系,老师整个脸都被压平了,鼻子被结结实实的压进脸肉里面。给人的感觉是,老师的脸仿佛一个发酵的大饼,而上面的五官都是粘上去的。
“小梅,你怎么啦?难道我脸上的妆挤花了?”老师转过头去,一刹那的功夫,用手在自己的脸上又捏又摁,整理了一番,再回过头来时,脸已经恢复了原状——眼睛是眼睛,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脸也从扁平的大饼恢复到先前的胖瓜子形,上面又再次现出小梅之前司空见惯的那种憨憨的笑容:
“小梅啊,到办公室来找老师有事情啊?”
但是话没说完,小梅已经夺门而逃。她失魂落魄的跑回自己班里,刚一进门就气喘吁吁。教室里所有人,包括老师跟学生都抬头望着她,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
“妖怪!咱们的班主任是妖怪!”小梅用尽力气喊。
“……”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这间学校被妖怪入侵了,不想被害的话,现在就给我回家去!”
这番话说完之后两秒,教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戏谑的笑声。有的人甚至笑出眼泪来了——他们一定是把自己当成疯子了,认为自己是在穷极无聊寻开心了。就算是以前的自己想寻开心,也不会用这样低端的点子和噱头啊。小梅感觉委屈,但瞬间委屈的感觉又被其他感觉所取代——因为她发现,所有在笑的这些人,他们的笑容是多么一致,多么整齐划一啊。尽管他们和她们的长相各不相同,但他们笑容的组成——面部五官移动的幅度,面部肌肉抖动的频率,还有笑声发出的音高、音长和节奏是多么一致啊。还有,再仔细看的话,他们的笑容不是跟班主任一样吗?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扣在不同人的脸上形成的啊!还有,她注意到好几个同学,有的眉毛因为笑而偏移了,似乎要从原来的地方掉下来——那人立刻去伸手摁了摁;有的眼睛笑的偏离了,一端向下方移动,——那人立刻伸手去抚一抚;还有的笑着笑着,脸似乎变大了,变形了……
小梅哭着逃走了。还好没有人在后面追她。
现在学校里到处都是妖怪啦,她该逃到哪里去呢?
对了,还有爷爷,自己最可信任的人就是爷爷了。
这样想着,小梅冲进了爷爷的办公室。
老校长正坐在扶手椅里看报纸。看到宝贝孙女惊慌失措的冲进来,连忙站起来,把她抱在怀里。
小梅强忍着恐惧,一边抽泣一边把大体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爷爷,咱们学校成了妖怪学校了!”最后她紧紧抓着爷爷的手臂,“爷爷,我的好爷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别慌张小梅,或许这都是你的幻觉呢?”
“不可能,不可能!连爷爷也不相信我吗?”小梅快绝望了。
“傻孩子,爷爷怎么会不相信你呢?”爷爷抚摸着小梅的头发。“如果真如你所说,总该会有什么办法的吧。”
听到爷爷说相信自己,小梅终于安静下来。她把脸倚在爷爷的臂弯里——但并没注意到,他脸上此时也露出跟其他人一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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