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热门小说《离魂》是作者“蓝紫青灰”倾心创作,一部非常好看的小说。这本小说的主角是杜丽娘乔老爷,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牡丹亭》一书,写尽情不知从何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离魂,魂而不可再还生。假借离魂之璧,述尽儿女痴情。其间每有痴儿女,不独丽娘与小青。有女子乔之琬,素爱《牡丹亭》曲文,忽一日照璧睹影,离魂再生,已入孙女秋紫菀之体,慕杜丽娘之情,与从兄夏阳缱绻不已。而秋紫菀则代嫁吴菊人,每思自身,百计寻璧,使魂归后世。然感吴菊人之痴,遂结同心,不复再觅回程。夏秋异时,紫菀偏属菊类;桥渡灵鹊,珠玉早惑阳气。是以换巢鸾凤,各得其所。四十年后,两女对面,一惊而亡,一诧而生,之琬以红颜送白发,紫菀于暮年逢...
主角:杜丽娘乔老爷 更新:2024-03-26 22: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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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快至午时,门上来报,说吴家三少爷求见。乔伯崦还有为昨天失窃之事震怒,听吴老三来,哪有心情见他,便道不见。传话的小厮阿槐道:“吴三少爷说,他手上有一卷画,要面交老爷。”
乔伯崦听了一怔,道:“他既是献画,让他把画留下便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不想见他。”
阿槐低眉垂眼道:“吴三少爷还说,他这画只有见了老爷才能面交,老爷如果想看一看画上到底是画的是什么,还是见一见他本人为好。”
乔伯崦心知有异,只得忍气吞声地道:“让他进来。”
阿槐出去,不多时领了吴三少爷吴菊人来,后边还跟着一个穿青布长袍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一只长而扁的木盒。吴菊人手里拿着一支长形物件,外面套着藏青绫子的画轴袋儿,见了乔伯崦深深一揖,笑容满面地道:“乔世伯有礼。听说前天你们去了乡下扫墓,路上可好走?”
乔伯崦淡淡地道:“吴三少请坐,这位先生也请坐。我们回乡都是乘船,不用走路。你说有画要交给我,可就是这一幅?”说道伸手去接。
吴菊人却不递上,只道:“世伯可听说过苏州有个著名的琴师,人称琴十九的?”
乔伯崦道:“自然是听说过的。琴湘田琴老板的本家堂伯,听湘田说他小时候学戏,便是由这位堂伯操的琴。”
吴菊人道:“不知世伯见过这位琴十九无?”
乔伯崦道:“我向在本镇,少沾红尘,那位琴十九又只在苏州上海搭班,他成名这许多年,我竟没有见过一回,听过一曲。”
吴菊人拍手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位就是琴十九先生。”转向那中年男人道:“这位就是我说起在家研磨了一辈子《牡丹亭》的乔伯崦乔老爷。上个月令侄琴老板在这里唱了半个月的戏,那真是群贤毕至,老少咸集,风雅无限。小可蒙世伯垂青,见赐请柬,叨陪末座,总算见识了一下。”
乔伯崦一听起琴十九,悚然动容,起身离座,向琴十九抱拳道:“刚才不知是先生来到,怠慢了。阿槐,快上今年刚上的新茶。琴先生,请上座。”
那琴十九也离座回礼道:“听湘田说起过乔老爷是天下一等一的懂戏的人,早想来拜见,只是一直没机会,这次是借吴三少的东风。我也早想一会沈九娘了,听湘田说九娘的杜丽娘高出他许多,他能给九娘配春香,让他得益非浅,回去关上门细细琢磨了几天,再唱给我听,果然比以前进益了不少。”
乔伯崦喜道:“果真?那是琴老板自己有心又有悟性,以他这个年纪,唱到这样很不错了。这样,我们去后头找九娘拍两出如何?我家的琴师和小生都回乡扫墓拜亲去了,只有九娘在,这几天正无聊呢。”说着拉了琴十九就要走。
琴十九笑道:“吴三少还有事请教乔老爷。”
乔伯崦这才记起旁边还坐着一个吴菊人,忙道:“贤侄少坐,我们去去就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他一心想着去找九娘,吴菊人来有什么事他早忘了,看在他引见琴十九的份上,态度亲热了不少。
吴菊人摇头道:“我对戏不是很熟,去了也是枯坐,就不去添乱了。世伯,这画还请你过目。”这时才把手里的画轴套子去掉,双手捧着奉上。
乔伯崦欢喜地道:“好,好。是什么画?吴少爷要找我鉴定字画,可太看得起我了。”接过来展开半尺一看,勃然变色,铁青了脸道:“吴少爷此举,是何用意?”
吴菊人抬起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优哉游哉地道:“还是上次那件事。”
乔伯崦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那件事是什么事,忍了一口气,道:“你想怎样?”
他对吴菊人的态度一时三变,倒让琴十九坐立不安,吴菊人看得明白,便道:“这话三言两语的说不好,不如请琴先生先去见沈九娘,我们两人在这里细说?”
乔伯崦看看他又看看琴十九,明白他是在用琴十九为饵,照理该马上端茶送客,但心里实在舍不得,咬牙道:“就依你。阿槐,你把琴先生引去见九娘,我过一会就去。”又对琴十九道:“琴先生,你先请,我和吴少爷说两句话就来。”
琴十九起身告退,阿槐捧了他那碗茶引他向别院而去。
乔伯崦等他们走远,才发作道:“你这个强盗贼坯子,居然敢拿着贼赃来见失主,好大的胆子!哼哼,要不是念在小女的脸上,我马上扭你去见官。快说,你想干什么?”
吴菊人也冷笑道:“你乔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人家,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别人都是下三滥下九流,我吴家哪里入得了你的青眼?既然如此,我就无赖一下好了。你乔家昨天就失了画,却不见你报官,可见你是顾着你家小姐的名声。你家小姐花容月貌、玉洁冰清,哪容得别人乱嚼?传扬出去,可对她没一点好处。实话说,我是翻了墙,进了房,见了真容,摘了画。本来想偷偷见一面,看是什么玉天仙要这么宝贝似的藏着不许人,也没想怎么着,只要出一出那天你给我受的恶气,我也就心平了。谁知一见真容……咳,我是真心爱慕,想娶她为妻,岳父请上座,小婿给你磕头,一来赔罪,二来求婚。”
乔伯崦听了他这一番话,气得抓起桌上的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却说不出话来。
吴菊人不躲不闪,任茶水溅了一身,咚咚咚磕完九个头,长跪谢道:“岳父既已赐茶,那就是同意了。回头我就请韦世伯来下定。婚期订在两个月后可好?再等下去天就热了。”
乔伯崦怒道:“我可没同意。”
吴菊人不理他,接着说道:“琴十九是我请来孝敬你老人家的,你要是喜欢,就留下他侍候,要是不喜欢,我再另外找。上次你和韦世伯说府上的琴师老了,要另觅高手,我就代劳了。琴十九技艺人品都是出挑的,他原来的班子原是不肯放人,我资助他们上京庆寿的费用,又替他们另找了琴师,你老人家就不用操心了。”
乔伯崦听了这话,不作声了。吴菊人说得轻描淡写,实则里头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钱财。一个戏班子的琴师岂是轻易挖得走的?何况又是这样的名师。何况这个戏班还要进京庆寿,正是用得着人的时候。这份礼送得,就太厚了。若是不领,退回去,那琴十九原来的戏班已北上,一时间让他去哪里傍班?一个班子一个琴师,哪个班子敢多请一个名琴来供着不用?这真是留又不是,退又不是。
定眼把吴菊人看一看,冷冷地道:“像你这样的人,手段这样的狠辣,小女弱质纤纤,进了你的门,哪里经得住你的心机,还不得把她给毁了?我为着小女着想,也不会把她嫁给你。你用了多少钱,我照补上就是。你看上哪一座山头、哪一处田产,开口就是了。要镇上的房子,划几条街给你。就算你看中我这处院子,只需给我三天时间,我倒腾出来给你就是。”
吴菊人没想到这乔伯崦竟是这样的硬脾气,不免一呆。再想想也不奇怪,他一生都在家里研究戏文曲子,从不和商场上的人来往,因此折衷、退让、计算、反套等等从不涉及,直来直往,宁折不弯。这样的人虽然难打交道,却是让人尊敬的。当下再拜道:“岳父教训得对,是小婿错了。小婿不懂你老人家的清风高节,惭愧之极。但愿今后能常侍膝下,亲聆教诲,懂得做人的一二道理。你家小姐雅洁高致,小婿敬爱不及,哪里会对她有什么不恭?小婿今日起下誓言,若得小姐为妻,一生不置妾侍,不纳内宠,若违此言,教我粉身碎骨,不得全尸。”
乔伯崦凝视他半晌,道:“要是没有子息呢?”
吴菊人大喜,道:“大清国都四十年没有龙子龙孙,我又算什么?再说我两位兄长已有儿女数名,吴家早有后人,小婿不会以此为藉口破誓。”他说大清国四十年没有子孙云云,那是听人传过乔伯崦说过的笑谈,便借来一用。
果然乔伯崦听了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个有心人,起来吧。”
吴菊人依言起身,又行了一揖,垂手侍立。
乔伯崦道:“这画既然你已摘下,就归你吧,算我乔家的定仪。”
吴菊人喜出望外,从怀里捧出一个小小锦盒,打开来双手捧上,道:“这枚羊脂白玉如意子冈牌是小婿的文定之物,请岳父笑纳。这件玉牌虽然难得,但岳父家里什么没有,哪里敢在你老人家面前献宝。但一来是家传的,二来口采好,三来君子以玉比德,正好堪配小姐。我听说乔公子名之珩,猜想小姐也是玉字排行,斗胆一猜,请岳父莫怪。”
乔伯崦拿过来看了看,道:“确实是明陆子冈的手笔,是件宝贝。好,我收下了。要说斗胆,你斗的什么胆?你还用得着斗胆吗?”愤愤地哼一声又道:“小女闺名之琬,字宛玉,正是宛如珠玉,你猜得不错。”旧时订婚要行问名之礼,乔伯崦这是在告诉吴菊人乔小姐的闺名和别字,又说了生辰八字,吴菊人磕头拜谢。乔伯崦最后说道:“行了,我要去后面听琴十九的琴,你也一起去?”
吴菊人道:“小婿在这个上面是门外汉,正要岳父指点。”
乔伯崦冷笑道:“怎么,还有你不会的?”这个女婿来得冒冒失失,他接受得不情不愿,因此言语上对他就一点没有欣喜之情,鼻子里出气,眼皮子底下看人,又是鄙夷又是忿闷,又是无可奈何,被人挟持威吓,这于他平生还是头一遭。嫁女儿嫁得这么不舒心,想想是气,鼻子里哼一声,起身便走。
吴菊人苦笑道:“是,是,惭愧,惭愧。”跟在后来亦步亦趋,心里暗自得意。
一路上分花拂柳,穿堂过户,到了别院,跨过月洞门,迎面一个小小池塘,塘里有睡莲新叶初张,池水上飘着点点榆钱,池边上种着榆、柳、梅、桕等树,枝条覆瓦,清幽映绿。南墙下种着几十盆牡丹,正是开花时节,姚黄魏紫,绚丽夺人,蜂媒蝶使翩然其间,一派国色天香。吴菊人徜徉花间,不觉沉醉,深感自己攀了一门好亲。
乔家小姐于他,不过是憩睡中得窥一面,性情脾气可说一无所知,而他之所以如此沉沦忘我,实是羡慕乔小姐生长的环境气氛,高雅脱俗,率真至性。文人求仕,商人求财,兢兢业业营营汲汲,费尽一生,最终目的无非就是过上乔伯崦所过的日子。而又有限于见识修养等,无一蹴而成,难免有伧俗粗劣之嫌。吴菊人积攒下巨资财富,要什么没有,所缺的恰是一点风雅,乔小姐便是通往风雅的一条捷径。商人逐利,以小钱博厚报,正是无所不用其极。怪不得乔伯崦看不上他,鄙视如扰人之臭虫,冷眼如钻营之仓鼠。
想明这一节,吴菊人不免又垂头丧气。
乔伯崦早忘了后头还跟着一个人,笑呵呵地迈进临池的听雨轩,里头沈九娘穿着家常旧衣,挽着偏髻,头上插着一支珠簪,不施粉黛,正陪了琴十九坐在桌边品茗,见他进来,都起身让坐。阿槐奉上香茶,吴菊人面前也叨光斟上一盏。
乔伯崦朝琴十九热切地道:“琴先生远来辛苦,请尝尝这个茶,是我家茶山自家采收的明前茶,揉茶的不是老茶工,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手细肉嫩,更兼气弱体凉,出来的茶叶片上纤毫不落,没有烟火气。我将之命名的女儿茶,一年也只出十来斤,光供自家品尝,外头是见不到的。一般客人来了,也舍不得拿出来待客。”
沈九娘笑道:“乔老爷快别这么说,传出去人家都说老爷待客分三六九等了。”伸衣袖掩口一笑,声音听来如莺啼燕呢,把吴菊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只见过戏台上扮着粉彩的杜丽娘,没想到杜丽娘的艳妆下,这沈九娘是如此的清碧出尘,宛如岫岩白云,空谷幽兰。只管惊叹,丝毫没留意自己上次喝的只是乔家次一等的茶。
琴十九低眉应道:“乔老爷推爱,琴某愧不敢当。这茶确实世间少有,而这泡茶的水,轻滑甜润,是山泉水吗?”
乔伯崦拍手道:“琴先生的是大家,一尝就尝出来了。这是我家不传之秘,以后再说。呵呵,还有这煮水用的炭火,先生可知吗?”
琴十九闭上眼睛闻了闻,又轻啜一口,笑道:“乔老爷,说错了可不要笑话,这是松塔烧的炭。”
乔伯崦拉着琴十九的手摇了两摇,喜不自禁,道:“先生果是不凡,不愧贤名。”
琴十九逊谢道:“哪里哪里,年轻时淘气,也玩过一阵茶具茶经,玩物丧志,以至家道衰落,才入了梨园。”
乔伯崦经他一言提醒,道:“哎呀,说得高兴,忘了请先生一展琴技。”
琴十九俯身打开身边的那只扁盒,原来里面是一把胡琴。拿起琴,转轴调了调弦,问道:“乔老爷想听什么?”
乔伯崦却不点,问沈九娘道:“九娘?”
沈九娘看了看琴十九膝上的胡琴,问道:“紫檀的?那就来《锦缠道》转《小桃红》,前一曲听沉郁,后一曲听俏生。”
琴十九点头道:“果然是九娘,出得好题。”略一沉吟,右手开弓,左指点捺,一曲琴音如空山鸟鸣般响了起来。只听得乔伯崦如痴如醉,沈九娘凝目不语,吴菊人虽然不懂,也觉得心旷神怡。想里暗赞自己这一份大礼送得好,送到乔伯崦心坎上了。此念一起,忙又自责,蹑心收神聆听。
琴十九收手罢弦,朝沈九娘微微一笑,沈九娘呆呆迎上,看着琴十九,却对乔伯崦道:“乔老爷,《桃花扇》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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