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感觉怎么样了？
还会做那些梦么？”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坐在桌子后拿着病历，微笑看着眼前表情略显平淡的少年。
少年名叫江平，是年轻医生手头中的一位精神患者，八年前确诊为极其严重的妄想症，有过自残的恶劣行迹，因此医生特别关注着他。
“接受指导治疗加上药物辅助，最近很少梦到那些东西。”
江平轻声说，语气平稳。
“嗯.....”年轻医生看了看病历单，沉思了会儿。
“根据以前你对梦境的自诉，梦里的那些‘人’是怪物？
应该是这么形容的没错吧。”
“是的。”
少年点点头。
“它们伪装成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在人们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它们会从镜子里出来，恢复本来的样子，将人作为猎物残忍杀害，它们对此很享受。”
“可以描述一下它们的模样吗？”
江平摇摇头。
“不太好描述。”
“为什么？”
江平皱了皱眉，为难地说：“它们的种类太多，相貌千奇百怪。
有跟人没太大的区别，有跟大型爬虫走兽一样的，有的很恶心，有的却很神圣。”
“神圣的不详。”
少年在心里补充。
年轻医生提起了好奇心，但还不待他追问，江平便断掉了话题。
“不过这都是梦里的东西不是么？
我己经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境了，没那个精力。”
年轻医生笑着点了点头，在病历单上记录了点东西，停下笔问。
“你还能看得到那个自称你妹妹的小女孩吗？”
“偶尔还看得到，但很少。”
江平说。
年轻医生闻言挑了挑眉，又在病历单上记录，如果江平凑上前看的话，就能看到病情略显好转几个字。
“陈医生，我的精神病真的能够治好吗？”
江平忽地问道，首视着年轻医生的眼睛。
陈医生手上动作一顿，默默放下笔来，毫不避讳的与少年对视。
陈医生除了是个优秀的精神病医生以外，还是位出色的心理专家，修有心理学博士的学位。
他从事精神病医生少说也有个几年了，热衷于帮助被精神疾病折磨的人群，因此期间接触的精神病人，少说也有近百。
在这个年纪有着这份实力与经验的陈医生，被称之为天才也不为过，可就是这样年轻有为的天才精神病医生，却很难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东西，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中可以看出很多人的心理。
可少年却成了陈医生职业生涯第一个例外，哪怕先前接触的一个，被评定为极度恶劣的精神病人，陈医生都能够通过他的眼神读出一些信息。
唯有少年，他与以往的病人一点相似度都没有，甚至是他这一生接触过的人都没有一个像他一样的，哪怕是一点的相似度。
少年给陈医生的感觉，就像是一座枯井，死气沉沉的没有丝毫情绪，哪怕是再冷漠的人，也会产生一点情绪，可陈医生从未在少年的眼中读出过任何情绪来。
这一度让陈医生认为，这少年是不是精神受过什么重创，导致失去了情绪，可病历本上并没有记载少年有这类情况存在，真是奇怪。
“那当然能够治好了，年轻人一定要对自己有自信啊，只要坚持我的指导治疗，配合一些药物辅助，迟早你能治好的，大可放心好了。”
陈医生咧了咧嘴，笑的很自信阳光，作为医生，他有责任给予病人自信。
“嗯。”
江平点了点头，余光微不可察的瞥向年轻医生跟前的红木桌，在少年的眼里，除去桌子上的那一叠纸张。
一位娇小宛如瓷娃娃般可爱的女孩，穿着一身洛丽塔，恶作剧似的坐在上边，优雅的姿态宛如中世纪出身的贵族小姐，女孩对着年轻医生做着一个又一个的鬼脸，如摆放在博物馆最为精致绿宝石般的眼睛，满是讥讽之色，像是在无声讽刺刚刚陈医生那番话语。
“那陈医生，这次看诊可以结束了吗？
我还要去工作，另外这次麻烦不要开药了，我实在是支付不起药钱。”
江平说。
陈医生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下来，随即换上了无奈的苦笑，深知少年经济情况的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在病历单上写了写后道。
“好了江平，辛苦你来医院一趟了，药物虽然暂停，但你的情况按照你的自诉，己经好转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你按照我的指导治疗，对自己进行好心理暗示，我想就算没有药物的辅助，治疗也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好好加油啊！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话，能力之内你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力帮助你。”
陈医生笑着说，眼里却满是认真。
“谢谢，您是一位好医生。”
江平认真的说，随后起身离去。
陈医生愣愣看着关上的门，这是他自从接触江平以来，第一次从他的眼里读出东西。
......走出医院一段路后，水塞不通的人群仿佛突然消失了，少年走在一条无名小巷，周围安安静静，只剩下少年与女孩。
“陈医生是个好人，你不该如此对待他。”
江平望向踮着脚尖，仿佛跳着优雅的芭蕾，也仿佛小女孩天真的玩耍，跟在身旁活跃的女孩。
女孩闻言抬起头望向江平，恬静的微笑。
“好人？
什么是好人？
就因为他善意的话？
可实际的帮助好像并没有吧，那些画面不算是梦，它们和我都是真实存在的，根本就不是你的精神病，人类是无法理解我们存在的，他又怎么可能消除我呢。”
“而哥哥听了他的话，这些时间可没少把钱花在精神药物上，那可是一笔不少的支出，如果这笔钱不浪费在这里的话，哥哥应该能跟那个低贱叛徒一起享受，这个年龄能够享受的校园生活吧。”
“而另一边，你所尊重的那位陈医生呢？
你伤财伤力，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好啦，损失基本为零，且手头上有你这么一位‘特殊’病人在，一旦治好了你，这能够对他在业内声望有多大提升？”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呢，人都是利益动物，向来无利不起早的，你那所谓的好人陈医生，只是利用你罢了，就你还傻乎乎的觉得他是好人。”
女孩稚嫩甜美的嗓音，轻轻的诉说着，这一番与她年龄完全相悖，利益熏天的阴谋论。
江平没有打断她，静静的听完，这才开口轻声说：“江浸月，陈医生的眼睛不会骗人，他是个好人。”
女孩笑了，笑的很讽刺，笑的很冷。
“大言不惭啊，哥哥，你这辈子见过多少人？
碰过多少事，就敢说出这话来，眼睛里藏着的情绪，是可以进行伪装的，而且简简单单，就像你骗过陈医生那样，让他读不出你的情绪。”
“这样的你，说出这话来，不觉得好笑吗？
你自己都不相信陈医生，却口口声声说他是个好人，讽不讽刺啊哥哥。”
江浸月冷冷的说，稚嫩甜美的小脸冷如寒霜。
“嗯，确实讽刺。”
江平说道。
江平的认同，让江浸月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俏眉弯弯如天上月，煞是好看，这还是江平第一次认同她的话，以往都是沉默以对。
“虽然如此，但陈医生确实是个好人，可以确定他真的想帮助我，像他这样的人不多，我觉得不该被这样诋毁。”
“人的善很不容易，特别是在社会上摸滚带爬后，我更觉得如此，所以好人应该尊重，当然我不会做跟他们这样善心的人就是了。”
“这是我自己的观念，我不会管你那么多，最多跟你动动嘴皮子，可是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你不听我的话。”
江平微笑伸手去抚摸女孩的脑袋，却如镜花水月般，手穿过女孩摸了个空。
可少年把手悬在女孩的脑袋上方，笑眯眯的如抚摸毛茸茸的猫咪般，温柔的轻轻摩挲着，仿佛真的摸到了一般。
江浸月瞳孔骤然一缩，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她惊恐的求饶。
江平微笑着，从裤袋拿出一柄手工刀，熟练在手臂划出一道伤口，缕缕鲜血缓缓流出。
江浸月望着那鲜红的血液，表情麻木绝望。
“不！”
江浸月痛苦的小脸扭曲狰狞，比起先前的雅致，此刻的她宛如恶魔般可怖，细小精致宛如玉藕的手臂，鲜血横流，血肉仿佛被某种利器凭空野蛮的削掉露出森森白骨。
尖锐悚然的惨叫声在无名小巷回荡不休，仿佛被打入地狱的恶鬼，被灼热的岩浆灼烧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