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叶蓁脱了衣服,躺进浴室的浴缸里,舒服地泡起澡来。
“可算是活过来了。”
她闭着眼睛感慨,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拭粘腻的身子。
忽而,她望见了对面的浴室镜里,她因为雾气蒸腾而变得红彤彤的脸。
她细心地打量起自己的长相来。
活了二十二年,从没想过自己长什么样子,好不好看,如今竟开始在意起这副皮囊来。
他盯着她看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她扔了毛巾,趴在浴缸边,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脸蛋,眼睛,好像有点小,鼻子,嘴巴……蓦地,一股庞然的自卑袭上心头。
他的长相应该是极出众的那一类,身材高挑,眉眼英挺,眸光清亮,气韵自成,就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像潺潺的流水……等她回过神来,浴缸里的水早己经凉透了,她赶紧擦干净身子,站起身来,就在这一秒,她又看见了自己莹白细嫩的腿。
她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好像发顶才到他的肩膀……“叶蓁你真是疯了!”
她狠狠晃了晃脑袋,走出浴缸。
穿上浴袍躺回床上,她拿起手机刷消息,她的舍友们都在讨论今天的旅程,看起来她们蛮开心的。
她不想煞风景,没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放下手机,她咂摸了一下心里的那份感觉,好像不是因为不想扫兴才不说的,而是因为,如果说了,就一定会牵扯到那个人,可她不想把他分享给别人知道,只想把他作为心里的一个秘密,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
就像是突然捡到了一个好宝贝,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只想一个人占有。
脑袋搁在被窝里,她觉得自己又在发疯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己,她怎么想这么多……第二天早上,她脑子清醒了,爬起来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她回忆了一下,又在这句话的下边画了一幅简笔画——一身迷彩服的特种兵,面罩之上的眼睛又黑又亮,手上架着枪,戴着作战手套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一身肃杀气……她在画的下方写了图解——他乡之客。
……在梁城游玩了几天后,一行人的毕业旅行到此结束,叶蓁和舍友们踏上了返程的高铁。
这几天里,叶蓁没有再遇见过那个特种兵,以后,她大概率不会再来梁城了。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她撑着腮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稻田,青葱翠绿,明媚耀眼得像一幅画。
炽烈的阳光倾洒下来,像是给这幅风景画罩上了一层薄纱,明晃晃绿油油的,宛如一个绮丽的梦境。
……回到江城后的日子,叶蓁便忙着毕业典礼的事情。
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要在毕业典礼上发言,她其实不想发言,只不过导员强烈要求,她只能上台说两句了。
毕业典礼结束后,曾经看中她的硕士生导师刘老师又找到她,问她真的要放弃读研吗?
真的很可惜。
她在半年前就放弃了保研资格,并不是不想深造,只是,有很多原因,让她深思熟虑之下,还是决定了放弃。
刘老师最后拍拍她的背,语重心长地说:“你这孩子,虽然在某些事情上一根筋,但我也知道,你有你心中的理想和追求,既然决定了,那就大胆认真地去做吧,人生短短几十年,也许,在这放弃读研的三年里,你会有更大的收获。”
叶蓁温和地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决定了?”
刘老师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嗯。”
她轻轻点头,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南华女高条件恶劣,你去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叶蓁“噗嗤”笑出来:“老师,在您眼里,我这么弱不禁风吗?”
刘老师笑一笑:“好,认准了一个目标,就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吧。
人这一辈子,要是没点理想,那跟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叶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学校,她拎着行李箱出了门,到宿舍楼下了才忽然想起来,她那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落在了宿舍里。
早上的时候,她写完了对校园生活的最后一点感想,随手把笔记本放在了桌子上,应该是收拾东西的时候掉桌子底下了。
她快步返回宿舍,钥匙己经还回去了,但舍友们还在。
她刚想敲门,却听到舍友们好像在讨论她。
“有什么了不起的,拽得二五八万的,不就是放弃了个保研吗?”
“就是,毕业典礼上还装得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以为自己真的要去隐居呢。”
“南华女高,那种鬼地方,跟隐居也差不多了,哈哈哈……说来也是奇怪,那天在森林里,她怎么就自己走出来了呢?”
“是啊,没把她困死在那,真是可惜。”
叶蓁的手悬在门边,剧烈地颤抖。
半晌,她平复了呼吸,还是敲响了门。
里面的人一个激灵,立刻噤了声。
开了门,那人看见叶蓁,花容失色,其余二人也是一样,一脸被抓包的表情。
叶蓁沉默着走进去,从桌子下捡起了自己的笔记本,转身要走的间隙,又回过身来,面无惧色,淡漠而有力道:“我从来没有立过什么人淡如菊的人设,只不过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罢了。
还有,”她望向其中一人,“如果我没记错,你找了刘老师三次,他还是没有收你,所以,有嚼别人舌根的时间,还是多提升自己吧,不然二战还是一样失败。”
她不卑不亢地面向所有人:“我想奉劝你们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以后这种害人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做了。”
她说完,转身走了。
回南榕市的高铁上,她默默地退出了宿舍群,把所有舍友的联系方式都删得一干二净。
她没有哭,只是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原野,心里有无尽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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