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
若琳在瑾瑜耳边小声喊着她的名字。
看到她的睫毛随着眼珠转动而忽闪,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
这一戳,瑾瑜的眼睑突然缓慢睁开。
这一幕倒是有点像睡美人。
“呀,你醒啦。”
若琳双手搭在床边,蹲在地上,可爱的脸颊搭在手上,好像从地上冒出来的小蘑菇。
“看你睡了好久呢。”
瑾瑜觉得身体很疲惫,想坐起来,但是没有力气。
“我上午去做心理治疗啦,我的治疗师说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若琳眨巴着眼。
她没有意会到瑾瑜想坐起来的想法,反而帮她拉了一下被子。
出院?
瑾瑜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对啊,出院就可以回家。
回家就可以找到发卡。
发卡?
稍微用力握了一下手心,发现那个发卡竟在自己手心里,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那个实习生呢?”
“什么?”
若琳没听明白,“不是实习生帮我做的…医院的那个实习生呢?”
“我…我不知道啊?”
突然被瑾瑜打断,自己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难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做了什么过激行为,被实习生打镇定剂了?
不对啊。
实习生好像不能打镇定剂。
“我没有留意到,要不这就去帮你…”若琳站了起来,打算往门外走。
瑾瑜知道她要出去找人。
“算了,她己经回去了。”
对啊。
反正医院的实习生也不会待很久,应该是回学校了。
瑾瑜侧身,靠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撑起,尝试起身。
若琳搭了把手。
“下午轮到你去心理治疗了,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似乎又想到什么,她又补充了一句。
“若琳,谢谢你。”
被感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坐在她的床边,开心地用手环住了她。
“哎呀,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我扶你起来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午饭后。
窗外偶尔有飞过的鸟儿。
治疗室的门半开着,透出柔和的灯光,仿佛是邀请人进入的温暖怀抱。
走进治疗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舒适的沙发和柔软的抱枕,让人感到放松和安宁。
室内的光线柔和而温暖,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洒在木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这种香气有助于缓解紧张情绪,使人心神宁静。
心理治疗师坐在一张木制办公桌前,桌上摆放着一些专业的心理学书籍和绿植。
也许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抬头看到一个身材瘦弱的女生,看起来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瑾瑜,这周感觉状态怎么样?”
温和的女声伴随薰衣草的香气飘来。
两人按位置坐好。
瑾瑜还是一言不发。
但是治疗师知道,始终有一天她会愿意打开心门。
因为尽管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但是她还是有坚持且愿意过来。
也许某天就会不一样呢?
确实。
以余医生丰富的经验,她也看出来瑾瑜今天的状态有所不同,或许今天就是和瑾瑜突破关系的好时机。
“我说不上来。”
低头只能看见自己的白鞋。
余医生没有着急插话。
“这两天我遇到一个人。”
摆弄的双手从交叉变为敞开,但看上去仍然拘谨。
“她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在哪里呢?
模糊的画面像墨滴落在水中晕染开来。
清晰地看到九中的蓝天白云,而背景是模糊的人群。
现在离自己最近的人,她的脸也是模糊的,好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
但是又能感受到她的嘴在一张一合,以及她喊自己名字时候的声音,混杂着操场中其他人的笑声。
随后这种笑声变得越来越大声。
越来越刺耳。
瑾瑜捂上了耳朵,大口喘气,身体竟忍不住地颤抖。
眼泪也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答掉落。
这一瞬间突然又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也许也是因为余医生什么都没有说。
只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首到她冷静下来。
治疗结束后。
余医生做好治疗记录,准备下班了。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好像想起了什么,和站台的巡回护士打了个招呼。
“瑾瑜这两天状态怎么样?”
“余医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余鑫标志性地露出笑容,“这不是今天又给她做了心理治疗嘛,想从多角度了解一下。”
“这两天好像还是老样子啊…对了,这几天她似乎更愿意出去走走了,也没怎么用轮椅。”
“好的,谢谢。”
余鑫客气且礼貌地回应了对方,正准备离开。
或许是出于心理学专业的细致敏感。
竟在无意识中瞟到了护士正在整理的资料,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庞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个是…?”
“噢噢,这是前几天来的病人,还在读高三呢,病情才刚有点好转,家里人就急着帮她办理出院了。”
“我看她这房号似乎是…这不是医院的床位也紧张吗?
就安排她和瑾瑜一间病房。”
“她好像是林医生负责做心理治疗的,您好奇的话可以去问问他?”
“… …”余鑫快速扫了一眼陈若琳的信息。
“不必了,我们这行有保密原则,他不会告诉我的。”
她再次拿起她的包,冲护士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医院。
陈若琳。
现在在十中读高三。
因为多次有严重的自伤行为被学校转介至医院。
会不会是她的年龄与瑾瑜相仿。
而且事发的时间节点也差不多。
所以让她又重新想起了那些事情?
况且这两天她们同住一寝室,陈若琳应该有跟她提及过学校的生活。
余鑫己经坐在了自己车上的驾驶位,想要告诉自己己经下班了,不要再想这些,但是脑海中各种分析还是情不自禁地浮现。
其实第一次接到江瑾瑜是在一个半月以前。
十月份深秋。
她和她的父母一起来的。
家长倒是和大部分家长一样,担忧、迷茫和焦虑等复杂情绪都写在脸上。
她却呆若木鸡。
像块木板一样夹在两位家长中间。
头上包着纱布。
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比较严重的伤口,但是对于医院的治疗师早就习以为常。
不管余鑫怎么和她搭话,她都不愿意出一点声。
甚至连简单的点头和摇头也不愿意。
接下来的这个月里,余鑫从一开始每周见两次,到每周见一次。
或许是连她自己都开始有点“害怕”面对这样沉默不语的病人。
害怕看似一点都没有进展的治疗。
毕竟心理治疗不是读心术。
不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但奇怪的是,这次的治疗虽然她的躯体化症状严重。
给人感觉总体的状态反而更好了。
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她需要的不止是治疗师,还是同龄的玩伴。
余鑫琢磨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己经把车开到了女儿的幼儿园。
深呼吸了一口。
又叹了口气。
终于决定不再想工作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