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天,惊动了白家村所有的老老少少。
我刚落地,接生婆刚剪断脐带,我妈还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就那么躺在炕上,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畜生叼走了。
地下留下几个那畜生的血印子,血是从我妈下身流出来的。
听说爷爷集结了村里好多人到山上找了一整天,可是一无所获。
却捡回来一只小奶狗,看大小,刚出生几天,冻得瑟瑟发抖,爷爷把它放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立刻止住了哭声。
说来也怪,自从爷爷回来后,精神就一直不好,几天的功夫人就没了。
村里人都说,我妈的失踪和爷爷的死都和我的出生有关,是我克的,我爸听了这话,对我更是不理不睬。
过了不久,家里来了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后妈,她看着比我爸年轻多了,听说还是个未嫁人的大姑娘,怎么就看上我爸了。
自从娶了后妈,我爸对她是千依百顺,她要星星绝不给她摘月亮。不过我的苦日子来了,本来我爸就不待见我,现在后妈来了,更是如此。
我稍微懂事点,就开始帮她干活,家里烧火做饭、砍柴洗衣服都是我干。可就这样,她还是看不上我,动不动就打我,有时候连顿饱饭都不让我吃。
家里陪我长大,和我作伴的只有爷爷捡回来的那条狗,它现在长得比我都要壮实。这是条母狗,一身白毛,没有一点杂色,修长的身子,尖尖的嘴,村里人说这是只猎犬,冬天可以留着抓兔子、抓狐狸,可我舍不得用她。
她是大雪天被捡到的,我叫白光,就给她也取了个名字:白雪。
后妈不喂她,我就偷偷把我吃的东西分她一半,我宁肯自己挨饿,也要让她吃饱。
渐渐的,后妈越来越过分,她嫌家里的炕睡三个人太挤,竟然叫我去狗窝和白雪一起睡,我瞪着眼睛看着我爸,可我爸低着头就像没听到一样。
去就去,就算和白雪一起睡狗窝,我也不愿在家里看他们的脸色。
来到狗窝,我红着眼眶抚摸她雪白的毛发,她好像知道我的心事,温柔的看着我,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安慰我。
虽然经常喂白雪,可狗窝我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没有遮挡,只是上面有几块烂木头,四处透风。
我紧了紧衣服,白雪把她毛绒绒的大尾巴盖在我身上,紧紧往我身上靠,让我靠着她的身子取暖。
我觉得白雪不是只狗,而是人,和我一样的人,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笑着叫她“姐姐。”只有她对我最好,在我挨打的时候护着我,在我需要的时候陪伴我。现在她就是我的亲人,每次我这么叫她的时候,白雪都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些年,每到半夜,我总感觉黑夜中有一个穿着红衣红裤,看不清脸的女人在盯着我,有时候还用鼻子往我身上嗅。
每次我一激灵惊醒,都是浑身一身冷汗,可是睁开眼,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在白雪的陪伴下,我长大了,个头比我爸还高。
念了几年书,就开始帮我爸到地里干活,不光地里的活,家里的活也都是我。
后妈从来没上过山,每天就负责在家里描眉画眼,打扮着好看。也是奇怪,这些年我已长成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可是她的容貌却从来没有变过。
“白光,你死到哪去了,怎么还不做饭?”后妈看我从地里回来,把抱着的一堆柴火扔在地下说。
到了该做饭的时候,可我刚从地里回来,水还没喝上一口。
我忍着口渴,蹲下来生火,昨天刚下过雨,柴火潮湿,一时点不着,弄得满屋都是烟,我咳咳的咳嗽着。
后妈咳嗽着从里屋出来,大声呵斥:“你这是干什么呢?生个火都生不着。”
我低着头说:“柴火湿……”
话还没说完,她一脚就踹过来:“你这个废物点心,给我滚到一边去。”
我刚想挪动地方,她又是一脚:“我让你滚,你就滚,你滚了,谁来做饭?”
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她怎么还是说打就打,我瞪了她一眼,捂着腿,强忍着怒火,继续生火。
其实我完全可以反抗,之前她打我的时候,我反抗过几次。可一到晚上,就听到里屋我爸凄惨的叫声,我偷偷趴在窗户上看到,她竟然让我爸跪在地下,不断的用棍子抽打他。我知道,她是把气撒在我爸身上了,所以这些年就一直忍着。
可越着急,越点不着,越点不着,后妈就越是打我。
突然白雪冲了进来,呲着牙,愤怒的看着后妈,“汪汪”的叫个不停,还伸出前爪想要上前抓她。
后妈气得拿起笤帚就要打她:“你个小畜生,还敢对着我叫,这些年是反了你们了。”
我忙抱着白雪护住她,反正我从小被打到大,已经习惯了,被打几下不要紧,可我不能让白雪挨打。
一下,两下……我咬着牙忍着,直到她打累了,才停住手。
我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我爸,我爸低着头一声不吭,从小到大,只要后妈打我,他总是这样一幅窝囊样子。
这些年后妈没变,可他却老了不少,他的背整个都驼了,头发花白,脸色发青,明明刚四十岁的人,可看着却像六七十岁的老头。
晚上回到狗窝,这几年,我把狗窝重新收拾了一番,四周用木板围起,还做了个窗户,就像个小房子一样。我们呆在里面住得也算舒服,起码晚上睡觉的时候,能伸开腿。
我脱下上衣,身上是一道道血痕,这个女人可真够狠的,这些年,我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抚摸着身上的伤痕,想起了我妈,要是自己的亲妈在,我绝不会受这样的委屈,想着想着我不由的眼眶湿润。
白雪看我这样,用舌头舔着我的伤口,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劝我不要难过,我摸着她的头说:“白姐,你放心吧,我没事,我身子结实,只要你没事就行。”
听我这么说,突然白雪的眼里噙满泪水,我忙抱着她说:“好了,好了,怎么我不伤心,你反倒伤心起来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个女人好看。”
白雪继续舔着我的伤口,也是奇怪,从小到大,每次我挨打,只要伤口被白雪舔过,就不会那么疼了。
我点上蜡烛,又拿起那本泛黄的书,这书是我小时候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捡到的。已经有些年头了,书皮和书页都泛黄了,里面有些字和图我看不懂,不过我没钱买其他书,每天睡前都会翻上几页。
半夜,屋里传来凄惨的声音,我知道是后妈在打我爸,她白天已经打过我了,现在又打我爸,还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