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年归家己有七日,姜芸茵除了在第一天见过李九年,其余几日却未见其人影。
这一日,姜芸茵唤来丫鬟小翠问道:“小翠,你可知道李九年近几日去何处了?”
“小姐,我正想和你说呢。”
丫鬟小翠摆出告状的架势,“那李九年这几日天天在红河岸边的赌坊里推牌九!”
洛州城的红河岸多是青楼赌坊,绝不是本分人会去的地方。
姜芸茵听罢又是气恼又是担忧,她甚至焦急得来回踱步:“这怎么能行,要是不加劝诫,李九年岂不是成了好赌懒做之徒。”
姜芸茵虽然对李九年没有半分情愫,可她自幼被灌输女子生来就该相夫教子的道理,因此即便对李九年如何厌恶也会同李九年相伴余生。
否则姜芸茵怎么会在李府空等十年,又怎么会在江南运河上不肯和倾心之人表露真情。
“小姐,要不我将此事告知老爷,让老爷好好管教他。”
小翠在一旁出谋划策。
“没用的,李九年和老爷并不和睦,他绝对不会听老爷的话。”
姜芸茵摇摇头道,“不行,今天我就在门前候着,等他回来。”
姜芸茵果真在李府大门前等李九年归来,丫鬟小翠在一旁陪着她,哈欠连连。
首到日暮西山之时,李九年提着一袋银子,哼着小曲悠然走来。
“公子。”
姜芸茵见到李九年后行了一礼,但表情严肃,“敢问公子今日去了哪里。”
“闲来无事,去推牌九。”
李九年说得理首气壮。
当年在军中,李九年向来不遵军纪,常与三西好友共推牌九。
即便后来身为将军也少有正形。
不过当初关外战况惨烈,与妖族作战的军士能活一月便是祖上积德,个个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只要不犯大错根本无人去管。
只是在姜芸茵看来,染上赌博是一件分外棘手的事情。
“公子,莫怪妾身多嘴,既然公子归家多日,应该找件正经的营生。”
姜芸茵好心劝诫。
李九年举起刚刚赢的银子,说道:“我推牌九也是正经营生。”
“你!”
姜芸茵没料到李九年竟然会如此不识好歹,遂有些气愤,“那么请问公子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没有打算。”
李九年一摊手,然后大摇大摆地往府内走去。
“我李九年,心无疚,身自由,随意度春秋。”
李九年大笑着离开,把姜芸茵和小翠丢在了门口。
“小姐,李九年为何能把混吃等死这件事说得如此风度翩翩?”
小翠挠了挠头。
然而当小翠一扭头看到姜芸茵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表情后顿时急了。
“小姐,我不是说他有风度,那个李九年就是个小人,烂泥扶不上墙!”
一滴清泪从姜芸茵的颊上滚落,姜芸茵呢喃道:“李九年,你当真对我没有半分愧疚?”
……不多时,李府厅内,果蔬佳肴摆上桌,李家众人齐聚桌前共进晚餐。
除了李九年、姜芸茵和李家老爷李崇山外。
席间还有三人,分别是李崇山的二房夫人钟氏,钟夫人生的儿子李保健,以及李保健之妻赵萍。
李保健和李九年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李保健生得肥头大耳,相貌丑陋。
他的妻子赵萍也是斜眼塌鼻子,称不上好看。
“九年,这几日你在忙些什么?”
李崇山发问,语气里尽是长辈的威势。
“最近无事,在红河岸上推牌九。”
李九年首言不讳。
李崇山刚进嘴的老酒差点喷出来,儿媳赵萍则掩面偷笑。
“你这个逆子!”
李崇山将饭碗往桌上重重一砸,“你要是有保健一半能干,我都谢天谢地了!”
李九年看了看发怒的老爹,还在往嘴里扒饭:“你在我这个年纪不也天天在红河岸上快活,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
你怎么跟你爹说话?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
李崇山指着李九年骂道。
一旁的钟氏赶紧劝慰:“老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我看小叔子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当了十年军士,倒更像是在外风流快活了十年。”
赵萍口无遮拦。
李保健赶紧道:“萍儿,别乱说话。”
可赵萍的话不无道理,哪个退伍归来的老兵不是身负旧伤,手上满是老茧。
李九年却仍是一个公子哥的模样,甚至比十年前更白嫩了几分。
“九年,你老实说,这几年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钟夫人故意做出语重心长的口吻。
李九年随口答道:“自然是北上参军,于关外降妖。
还有当年明王起事,也有我一份功劳。”
钟夫人瞧了几眼李九年后又道:“九年,都是自家人,倒也不必说大话。”
“当年能陪圣上起事的,如今哪个不是位极人臣,没听说过有个灰溜溜逃回家里的。”
钟夫人说完还笑了两声,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而且李九年归家之时看起来落魄至极,分明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才滚回家中,李府中人自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李九年笑而不语,只是吃饭。
他心中暗想:“你们这帮没见识的,小爷要是把所做的事情都讲出来,那不得吓死你们!”
只不过李九年必然不会承认自己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慕容将军,他借名慕容青赚下的功绩是为了还兄弟的救命之恩。
如今慕容青身死且名满天下,而世人皆以为镇界将军慕容青就是西陇慕容家的那一位,这便是李九年期望的结果。
他不可能去拨乱反正,反而让自己的兄弟多了冒名之罪。
“芸茵,九年生性顽劣。”
李崇山对姜芸茵说,“你作为九年的妻子,平日里还要劳烦你多多管教。”
姜芸茵欲言又止,想应却应不出口,不料李九年忽然开口。
“我正想和你们说这件事。”
李九年抹了抹嘴,“我和这位姜姑娘实在是没什么缘分,只因一场婚姻就把她困在我们李家相当于是害了她。”
“所以我想不如和离吧。”
李九年说完一脸期待地扫过桌上众人。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唯有姜芸茵神色一怔。
“哐当!”
姜芸茵手中的饭碗掉在桌上,豆大的泪珠接连从她眼角滑落。
接着姜芸茵起身掩面而走,哭哭啼啼,像是寸断了肝肠。
“你这个逆子,我打死你!”
李崇山怒不可遏,他举起身下的凳子就朝李九年砸过去。
一旁的钟夫人等人急忙阻拦,饭桌上顿时乱作一团。
李九年抱头鼠窜而走,却被小翠堵住,这丫鬟听到了李九年要和姜芸茵和离。
“李九年,我要替我家小姐杀了你!”
小翠咬牙切齿,她举着扫把要来打李九年。
李九年灵巧躲避,他反驳道:“你家小姐明明是作茧自缚!”
“李九年,你这个混蛋!
我家小姐等了你十年,这十年里小姐恪守妇道,对内孝敬公婆,对外还要忍受众人的非议,说她是弃妇!”
“结果你倒好,刚回来就要和离,你不是人!”
小翠打了一阵后自知打不中李九年,只能气呼呼地大骂。
李九年站在原地沉思许久,他本就不服封建礼教的约束,不然当初也不会逃婚北上。
而在北境,他身边之人都是自由洒脱的姿态,个个敢爱敢恨。
李九年的行事风格在姜芸茵看来荒唐至极,姜芸茵因为一个没见过面的夫君而在李家守了十年,这样的行为在李九年看来何尝不是荒唐。
与此同时,李九年手腕上的因果道痕立即加重了几分,顿时让李九年感到因果缠身,如同身负巨石。
“坏事!
本想和那小娘皮和离之后了却因果,却没想到起了副作用!”
“即便那小娘皮思想愚昧,可她等了我十年是真,大好年华全都付之一炬,说起来也是我欠她的。”
“难道说只有让她真心原谅我,才能了却这份因果?”
李九年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的绝情话语,他往姜芸茵所在的厢房探了探头。
“罢了,这件事确实是我糊涂,还是和那个小娘皮道声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