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午后川河几兄妹在父亲母亲的陪同下去学校报名,他对这里的环境全然陌生。
他没有任何的恐惧,父母在他身旁,他坚定不移的肯定自己会被保护得很好。
踏进学校,父母领着他们去报名,怎样完成这繁琐转校报名的事情,川河全然不知,时间应是不快的,但川河的印象里没有印象,报名就大步流星的结束了。
他记得,当天在新的学校里,父亲和一位老师闲聊了几句后,在他们走出学校的这段路程,父亲说刚刚那位老师是他以前的老师,川河的大姐诧异的说,他看着比爸爸的年纪还小嘞,怎么可能会是你的老师,父亲笑说:“人家是老师,不干农活,我们这种每天风吹日晒的老得快”。
一家人出了小学大门,川河自信朝前走,父亲喊住他“是往这边嘞!”
,川河跟父亲说他记得是往那儿走的。
川河二姐大姐便开始嘲笑他愚笨,他只好挠挠头,来掩饰尴尬,和假装思索。
来到陌生的地方,川河还没有习惯,却也夜夜睡得安心。
父母带着孩子们搬到离家三公里开外的村上,这里也是赶集的地方(川河的初中就是在这里上的)。
小时候觉得这三公里很远,父母在这租了一房子,有二层,一楼装着各种门和木材,还有母亲出售的零食,二楼是他们一家日常烧火做饭,居住嬉戏的场所。
这房的对面的一屋,也被川河父母租赁下了,当然,只有一层,里面也有父母的东西,有父亲销售的席梦思、沙发,还有与电视剧配套的大音箱等。
母亲在里面的东西有袜子、帽子、围巾、玩具这些是要在赶集当天摆摊出售的物品。
就这样川河的父母带着他们在这个新的环境开始生活起来,依靠着售卖东西维持生活,川河的爷爷奶奶则在家种点农作物。
川河在这儿认识了新的朋友,每天早上父母会给他一块零花钱,虽然有时在家母亲把早餐喂进川河胃里,但是每天的一元钱还是会给的。
学校离家不远,可以说很近,走个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能到。
时间很快,他就这样慢慢的走,慢慢的成长,原以为会幸福下去。
那天,川河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把钥匙,转悠着人生里属于自己的第一把钥匙,他很开心,觉得自己有了家里的钥匙便是个大人了。
“川河,你低着头看什么,”讲台上的老师不悦的模样呵斥,“你是不想听我的课吗?”
“没看什么。”
“那你低头在干嘛?”
他没有回答老师,觉得沉默着老师可能会不加以追究,没错,老师数落完他,让川河站着继续听课,她继续絮絮叨叨的接着授课。
老师训斥川河的时候,同学们都看向他,像黑夜里的蝙蝠,无数闪烁的眼注视他。
川河被老师叫起那一瞬,他的脸极速的红涨起来,脸和耳的温度使他认识到自己的情况。
老师的声音惊吓着川河高飞空中的魂,瞬间的,魂飞回身体。
老师虽然没有在说什么,但川河却想哭,想流泪,他其实知道想哭想流泪是因为想父母了。
这时候的川河在读西年级,两位姐姐比他高一级,这年家中发生变故,父母迫不得己又外出打工。
在一年前川河的父亲去到L城里考驾驶证,父亲在那一座城市考驾驶证的同时也在拼命的赌博。
以前在赶集的时候,川河放学回来被母亲叫去半山腰找父亲回家,那时候他很喜欢这天的到来。
每当川河去找父亲时,那里是一个隐蔽的赌博地,在半山腰,得经过一条狭窄的小路。
川河的父亲喜欢赌博,不管他在那天是输是赢,川河来喊叫他,他们就一起回家,那天父亲会给川河钱买东西,川河很喜欢这一天。
可那些年的那些天,川河父亲都是小赌。
一年前川河父亲在考取驾驶证的那段时间,他把赌博发扬光大,光得秃秃的,一个子不剩,还欠了账。
这一屁股账,想要擦干净没那么容易。
后来母亲知道了这事,很痛心,她想把他的皮剥开,把筋挑出,然后再把肉和骨喂给街边流浪的狗。
川河不知道父亲发生什么事,但他知道家里变了。
父亲在不会夜里拿出玉米粒教导他算数,在不会教导他认识拼音字节,在不会在母亲不知情下偷偷塞给他钱,母亲也在不会喜开颜笑,在不会被父亲细心呵护。
赌博让家里的一切都变了。
后来川河爷爷知道这事,爷爷他自己的骄傲慢慢的被打退。
爷爷年轻的时候,不听母亲的劝告(怕他死在战场),决然的去参军,整整五年的时间,回来之后,给爷爷分配了工作,从底层干起。
有国家工作,那是很值得骄傲的。
退休了的爷爷臭骂着川河父亲,他真想拿着家中的砍刀砍了川河父亲。
为了自己儿子,他把退休金用来给儿子还钱,到处借钱想办法去还。
他不忍心看儿子屋檐之外无人撑伞。
在父亲考取驾照证回来后,但却是欠了一屁股债,母亲和父亲每天小吵小闹,还算不上严重。
有一个晚上,川河记忆依然犹新。
他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样准备睡觉,始终都没能睡着,父母在客厅吵架,让他心痒紧张,那样吵闹的怒吼声让他感到恐惧,他以前从没听父母吵过架,以前的吵架是父亲在挑逗母亲,迁就着母亲,可现在……这样的吵架生活他不适应,他感到害怕。
父亲不想和母亲继续争吵,说要睡觉,川河用手抓住被子盖好头假装睡觉,不让他们发现他还没有睡着。
躺在床上的父亲关掉手机准备睡觉,川河并不知道睡在和他一间屋的另一杆床上的父亲是否真能睡着,反正他睡不着,他觉得世界上的人和他一样都不能安详的睡觉了,在今晚。
没过多长的时间,母亲穷追不舍的指着川河父亲的头质问。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父亲拉着被母亲掀起的被窝一角,“我要睡觉。”
川河不记得母亲和父亲说什么,尽管装睡不能真的让他无视发生的一切,但至少心灵得到些安慰。
母亲不断的质问父亲,和川河一样他父亲将被子盖住头,不同的是母亲不停的掀开盖住父亲的头那一部分被子,川河母亲要将讲出的话清晰的窜进川河父亲的耳朵里。
这时,川河觉得自己的被子也被反复的掀开。
“不要在我耳边吵我。”
川河的父亲不屑于听她的叨叨。
她继续穷追不舍的质问。
“不要掀被子。”
川河的父亲怒吼道。
川河的母亲也不屑于听他,一意孤行的揪着被子。
“啪”的一声从川河父亲手掌和川河母亲脸上剧烈碰撞发出的响声,让川河的母亲不知所措,装睡的川河惊恐不己。
川河扭头查看,看到母亲紧紧拖拉父亲,父亲迫不得己和被子一块掉到床边,母亲抓伤父亲脸、手,但没有一点响声。
有声响的是那一巴掌,扭过头那瞬川河有幸见到最后巴掌停在母亲脸上的画面。
而这有幸,是不幸的幸。
川河呆若木鸡坐着看这经过,川河真的不知所措起来。
“我不想和你操蛋。”
川河的父亲撂下话走回客厅,英勇的母亲依依不舍的追上去。
这一刻,母亲像追求真理的学者,依依不舍,英勇无畏。
川河下床偷偷在门边看着客厅里的父母,很陌生的父亲和母亲。
看着父亲把母亲绊倒在地按住她,母亲动弹不得,母亲像是倔强的小强不停的想要尝试挣脱,都未能成功。
这个时候两个姐姐和妹妹穿过客厅跑来川河这间房,告诉他我们去下面叫叔叔来。
川河才想起今天白天母亲告诉他们的话“以后你爸打我,你们不敢拦,就去下面找你叔叔们。”
“要不然妈妈被你爸打死,你们就没有妈妈了。”
或许这一切,在母亲的预料之中。
他们也就按照母亲说的去找叔叔,西个小孩子焦急的下楼,来到离家没有多远,十米不到的叔叔家楼下。
看见黑漆漆的房,没有一个人,他们在门外喊叫着,在喊叫里着急,着急得又喊叫。
“天时地利人和”之中“地利”有了,“人和”没有。
他们在找另一个“人和”,他们跑去找一位奶奶忙帮,帮忙他们不敢插手的事,这位奶奶平时和父母有交集,所以他们认识。
还好奶奶在家,几姊妹告诉她家里发生的事,川河着急的坐立不安,奶奶慢吞吞的,坦然自若在整理自己手上的工作,川河没有看出她有急切的神情,他自己很希望奶奶能立马穿梭到自己家里止住相打的父母。
他们带起奶奶到家时,父母各自坐在沙发两头,奶奶劝说他们,他们没有互殴,母亲一首倾诉所有的痛苦、痛苦的泪流。
这一夜川河忘了自己是怎么睡下的,又怎么翌日清晨起身上学的。
这是一年前的事,悲伤的情绪跳荡,恐惧暴露得一丝不挂。
今天老师让川河站着,他委屈的想让人知道他的委屈。
回家之后吃姐姐做的饭,胃口不是很好,吃饭的时候连同委屈一并咽进肚子。
他心想妈妈在家多好,他忘了他本是思恋造成委屈。
没有父母在身边相伴的孩子,往往自食其力,像飞扬飘荡出去的蒲公英种子,且看他漂游在哪,埋葬在哪。
白日交替黑夜,黑夜交替白日。
川河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他不需要父母来洗碗做饭,不用父母帮他清洗干净衣鞋,不靠父母教导学习,他能洗碗做饭,能洗衣鞋,能自主学习。
逐渐的脱离思恋的情感,将就于孤独的日子。
赶集的那天,午饭过后,身穿校服的学生和一位老人在学校的坎子上坐着,老人对他说话,神情沉重,那个学生认真倾听。
“拿去,我拿点钱给你。”
老人在外套左边的内包里拿出钱包,看一看包里的钱。
川河从爷爷手中接过钱来,打量一下接过的钱,细细对齐折中。
“爷爷。”
不一会儿,川河的妹妹也来到这。
她同样从爷爷手中接过钱。
又没过多久,远处跑来两个扎长发马尾的女孩,即使没有风,她们的头发也跟随她们摆动而摇动。
“爷爷。”
两个女孩同声喊起。
“吃饭没有啊?”
爷爷问。
“吃了。”
爷爷手里的钱包再一次打开,往里掏出两张钱递给川河的两位姐姐。
爷爷叮嘱他们照顾好自个,他们在爷爷要走的时候叮嘱爷爷也照顾好他自己。
每到周末川河和姐姐、妹妹会回到自己家里和爷爷奶奶生活,在漫长的路途,他们摇摇晃晃的游荡走上回家的路,仿佛绽放的花,鲜丽亮眼,芳香飘荡。
川河回家常不在家睡,睡到村里的小伙伴家去,像自己家一样,更比自己家睡得香,放寒暑假也基本上都是如此!
暑假,他就和朋友们下河游泳,满山游荡;寒假,他和朋友各回各家,在寒假临近新年,川河就在家期待、盼望父母回来。
比父母要先到家的是一位叔叔,川河看上去年纪和父亲相仿,却没有父亲那么显老。
川河看着这个陌生人,肤色白净,身材微胖,在川河他家烤火和川河爷爷聊天,说完话就走,川河对他的印象觉得这人恐怖,可能是他发出低沉宏亮的声音使川河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川河不知道他为什么每年年前都来,川河长大两年,他终于知道那个人为何而来,为钱而来。
再后来,川河不再见他来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