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露打开窗户，让光亮透进来，自己则坐在轩窗下，转动着瓶子给我看。
那瓶里斜歪着一支梨花。
只见细长一条枝，缀满花朵，清丽可爱，阳光流转，更显风姿。
这是摧之骑了一天一夜的马去祁连山脚折来送我的。
从前只知心疼摧之辛苦，如今感同身受，才生起可怜这支花身不由己的心思。
“皎皎！
皎皎！
快醒醒！
哥哥带你去看新出生的小马驹！”
少年张扬的声音响在脑海，唤醒我迷蒙的意识—哥哥...—哥哥！
我还有哥哥吗？
我不过是天边的一蓬将散的云。
我能清晰地意识到我正在做梦。
在梦中。
我奔跑在祁连山的草野上，在满面清风里，嗅到了山间的野花香。
还闻出一点点马屎臭。
带着未经消化的青草。
在波光粼粼的无定河边，随着甩动的马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少年的皮靴和小腿上。
他无所谓地笑笑，露出左边的小虎牙，朝我眨了一下眼。
“皎皎，咱们去把老头子埋在树下的石榴酒挖出来喝了罢！
免得他整天念叨。”
他在问我？
他能看见我？
那时的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墨发用一条简单的朱红发带束在头顶，高高的马尾在暮春时节的风中晃荡。
他双手叉腰，朗声大笑，在河滩间，在蓝天下，在碎金般的阳光里，在世人眼中，十分闪耀。
肃杀如阿爹身边最板正的副将，见了他都要珉出一条笑来。
究其根源，大概是他那过分美丽的好皮囊里藏着的却是一位银枪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英勇少年。
他曾在千军万马间，一枪挑落回纥小可汗的头颅，随后收紧缰绳，令马头高高扬起，一瞬便跃出敌营高围的火墙。
熊熊火光映亮桃花眼尾，只见，懒懒的眸色里装着胸中自有乾坤的淡然。
私底下。
在只有我与他的小院里。
胡杨叶金黄，筛出满地的细碎阳光。
他左手握长枪，右手拿弯刀，噼里啪啦的给我好一通演示，神采飞扬的卖弄：“皎皎，哥哥是不是超超超超厉害？”
我那时刚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腿，坐在轮椅上，眉眼弯弯地笑他。
是呀！
摧之真的好厉害。
是长枪挑弯刀，从来光明磊落，活得自由又自在的厉害。
瞧，我用尽世间漂亮的词来形容他，可见他在我心底是天下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