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子涉吕臣的其他类型小说《这个大秦有亿点怪陈子涉吕臣更新》,由网络作家“三月青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许二果然没有夸口,他介绍的铺子虽然不大,但手艺极佳。铺子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头发用麻绳随意束起的中年男人。不过半个时辰,原本破破烂烂的金器,以及一些残破的金料,就被男人重新熔铸打造成了一只精美的金盒。远离火炉的青年接过金盒后赞不绝口,爽快地付出了五个半两钱,许二也因此赚到了一个秦半两。与金铺相隔两条街的一座酒肆二楼,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陈子涉跪坐在桌案边。他的面前摆着一盆切片后以盐和花椒调味的炙猪肉,一盆加了酿酱,腹内填入蓼菜,以梅子调味的烤全鸡,以及一樽有着特殊青茅芬香,颇具楚地特色的茅香酒。此时,这些餐食已经被消灭殆尽、陈子涉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茅香酒,一边将手放在桌边的竹简上轻声念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
《这个大秦有亿点怪陈子涉吕臣更新》精彩片段
许二果然没有夸口,他介绍的铺子虽然不大,但手艺极佳。
铺子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头发用麻绳随意束起的中年男人。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破破烂烂的金器,以及一些残破的金料,就被男人重新熔铸打造成了一只精美的金盒。
远离火炉的青年接过金盒后赞不绝口,爽快地付出了五个半两钱,许二也因此赚到了一个秦半两。
与金铺相隔两条街的一座酒肆二楼,无人关注的角落里。
陈子涉跪坐在桌案边。
他的面前摆着一盆切片后以盐和花椒调味的炙猪肉,一盆加了酿酱,腹内填入蓼菜,以梅子调味的烤全鸡,以及一樽有着特殊青茅芬香,颇具楚地特色的茅香酒。
此时,这些餐食已经被消灭殆尽、
陈子涉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茅香酒,一边将手放在桌边的竹简上轻声念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竹简上浮现出一行字:“下面呢?”
陈子涉饮下茅香酒,又割下一块鸡腿肉送进口中细细咀嚼:“夫子别急,下面的诗句弟子不是正想着吗?”
竹简上的文字高频闪烁:“啊啊啊!快点!快点!快点!”
经过这段时间对徐夫子的了解,陈子涉对这件隐器有了更多的掌控心得。
徐夫子的三喜,喜文,喜财,喜奉承中,喜文这一点表现得最强烈。
这很符合它“夫子”的自称。
当有好的诗文时,徐夫子会一定程度上,减弱对于另外两点的强烈需求,这也给了陈子涉拿捏徐夫子的机会。
譬如今天,陈子涉为了测试替身草人的能力,让草人独自去修复金盒。
在此过程中,徐夫子就因为缺少金制器皿的收容而数次发怒,几乎就要责打陈子涉。
但陈子涉将一首《春江花月夜》拆分开来,每每徐夫子有小情绪的时候,他便丢出一两联诗句来,徐夫子的注意立刻被转移,让陈子涉免于皮肉之苦。
正当徐夫子疯狂“催更”时,陈子涉的身边忽然勾勒出一道人影。
接着,另一个“陈子涉”从水波般的轮廓中走出,将重新打造好的金盒放在了桌上。
好在此时已是下市,临近舂日,酒肆即将打烊,二楼除了他们之外一桌客人也没有,否则这样玄奇的一幕,怕是会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陈子涉接过金盒,将徐夫子卷起放入其中:“夫子,今天就到这儿吧,剩下的容弟子好好琢磨,以免虎头蛇尾。”
说完他不等徐夫子回应,直接关上了金盒。
替身草人微微一晃,变回了巴掌大小的草人模样,陈子涉将草人捡起,放入外袍宽大的衣袖之中,起身走出了酒肆。
借助这一次测试,陈子涉摸清了替身草人的操控要点。
首先,替身草人和本体之间,相隔不能超过一里,当然这个距离并不绝对,会根据陈子涉修行境界的提升而增长。
其次,替身草人拥有和本体一样的身体素质,但不具备修行境界,无法使用除符箓以外的道术。
第三,不论是本体还是替身草人,传送时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炁,以陈子涉目前的境界,短时间内只能支撑三次。
最后,替身草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惧火,在靠近火焰时,草人会呈现出不受掌控,想要远离火焰的状态。
可就在这时,陈子涉忽然听到隔壁魏氏姐弟的院落里,响起了“嘎吱”的开门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嗯?这姐弟俩这么晚了还不睡?”
带着疑惑,陈子涉的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户,投向隔壁院落。
两间宅院之间只隔着一堵竹篱笆,陈子涉很清楚地看到,魏氏的那个傻子弟弟阿梁正站在院子里,手中不知在挥舞着什么。
陈子涉走出屋子,对隔壁喊道:“阿梁?”
阿梁闻声停下动作,见是陈子涉,他立刻小跑过来趴在竹篱笆上,看着陈子涉笑嘻嘻道:“胜……胜……”
陈子涉这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截手臂粗细的树枝,枝干中间和末尾各分出两道枝杈,整体看来像个“大”字,挂在树枝上的枯黄叶子,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陈子涉问:“大半夜不睡觉,你干什么呢?”
阿梁挥舞着手里的树枝,歪着脑袋道:“丢……丢死人了……”
“啊?”
陈子涉不解,好端端的,这傻子怎么还害起羞来了?
阿梁一边比划,一边磕磕绊绊道:“刀……剑……”
这时,屋里响起魏氏的声音:“阿梁,你在外面嘀咕什么呢?那就是个枝子,不是什么刀剑,快扔了回屋睡觉。”
她大约是没听到陈子涉的声音,只当阿梁一个人半夜发癫。
阿梁闻言,立刻举起那树枝,对着院里一个瓦罐砸过去,大喊:“锤子……砸……”
树枝砸中瓦罐,将罐子砸翻在地。
阿梁立刻笑着拍起手来:“中了,中了!”
接着就一蹦一跳跑回了屋内。
陈子涉这下明白了,这傻子不知从哪儿捡了根树枝,又是当刀又是当剑又是当锤子,在院子里瞎比划。
这行径简直与孩童无异。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看来就算是傻了,少年心也不减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子涉正要回屋,就听到了远处的街道上,传来“邦邦邦邦”的四声梆子响。
“人定已过,鸡鸣了。”陈子涉哑然失笑:“果然是徐夫子的一句胡话。”
他本打算回房间休息,可之前一个半时辰的修炼,让他精神格外充沛。
“既然如此,不如趁着月色正好,在蕲县县城里转一转,顺便找个和黑水台密探接头的地方。”
陈子涉推测黑水台内部出现了问题,并且对贺良的身份存疑,自然对贺良派来的密探也心怀戒备。
他计划在与密探接触前,寻一个有利于自己并远离住处的地点,提前进行熟悉,以便应对各种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若是白天寻找,难免引人注意,这个时辰倒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陈子涉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地跳上房顶,藏在屋檐背光面地阴影里,如一只狸猫般,从连绵的民居屋顶上奔跑而过。
鸡鸣是一夜当中最沉静的时辰,秦朝也没有夜生活、夜猫子一说,整个县城都笼罩在静谧的梦境中,不见一丝灯火。
陈子涉逛了小半个时辰,记下了几个地点。
他心中底气稍足,也终于有暇停下来,坐在一间二层商铺的屋顶,好好观赏今夜如水的月色。
今天是七月十五,悬于空中的银月又大又圆,皎皎月光洒落,如雾气氤氲。
陈子涉正沉醉于此番美景,耳边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声音。
那是音调古怪,却蕴藏着莫名美感的浅吟低唱,声音有男有女,彼此交融在一起,宛如一大片薄纱在夜风中回荡。
“嗯?”
陈子涉有些意外,这个时辰了,还有人没有入睡?而且听这层层叠叠的吟唱,似乎人还不在少数。
“我记得史书记载,大泽乡起义之初,戍卒在鱼腹中发现写着‘陈胜王’的布条。”
“从这几天的经历来看,这个世界虽然和历史上的秦朝有所区别,但大体的发展方向还是一致的。”
“现在夜半狐啼已经发生了,那再出现鱼腹藏书,也不是不可能。”
“对了,枯荣之狐掌握着生命的力量,贫瘠的大泽里忽然出现大片鱼群,只怕和它脱不开干系。”
“如果这些鱼是枯荣之狐的后手,村子里发生变故就不足为奇了。”
陈子涉的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很快捋顺出一条思路。
“看来得再回荒村一趟了。”
“那狐狸被王贲的剑追杀,它所能留下搅乱大泽乡的力量必然有限,大概率不难对付。”
“趁他病要他命,别给他喘息过来,重新布局的机会。”
……
沿着暗渠一路返回,来到枯井之下,凭借凤初境且被徐夫子增幅过的身体力量,陈子涉轻松爬出了枯井。
然而刚从枯井中跃出,陈子涉的目光就骤然一缩,呼吸微滞。
此时大泽乡滂沱的大雨已经停歇,只有稀稀拉拉的小雨依然飘落。
而在不远处,戍边民夫们居住的那排房屋后,竟亮起了红亮的火光,浓厚的烟气冲破黑夜,滚滚涌向天穹。
同时,陈子涉听到了嘈杂而愤怒的呼喊。
“杀了他们!烧死他们!”
“不干了,老子反了!”
“杀了狗官,推翻朝廷,我们自己当王侯!”
……
陈子涉心中一凛,不久前他跳入枯井追杀庄贾时,整个荒村还沉浸在睡梦中,这短短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子涉正要向那火光照亮之处奔去。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呼喊:“胜哥,胜哥,陈胜!”
陈子涉脚下一顿,循声看去。
只见吕臣正缩在一片坍塌的废弃屋舍中,对着陈子涉奋力招手。
陈子涉快步来到吕臣面前,还不等他询问,吕臣已经颤抖着身体,磕磕巴巴道:“疯了,他们全疯了!”
陈子涉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吕臣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鸡鸣刚过,平旦之时,将尉们突然发狂,提着剑就冲进了我们住的地方,见人就砍,毫不留情,一连杀了十多人。”
秦时的时辰和后世不大相同,并非子丑寅卯的说法。
从渐渐融合的记忆中,陈子涉了解到,秦代十二时辰分别是鸡鸣、平旦、日出、食时、莫时、日中、日失、下市、舂日、牛羊入、黄昏,以及人定。
鸡鸣刚过,平旦之时。
也就是凌晨三点刚过的那一段时间。
陈子涉粗略算了下,那时他追着庄贾进入了暗渠,应该是刚到地下空间。
“然后呢?”陈子涉追问。
吕臣回忆道:“当时大伙都在睡梦中,是吴叔最先醒来,他带着大家一起反抗,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将尉们制服住。”
“可是……可是……”
吕臣的眼里流淌出极度的惊恐,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画面。
“可是什么?”
吕臣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哭腔:“可是吴叔他……他居然一口咬下了一个将尉的耳朵,然后就那么连肉带血,囫囵吞了下去!”
“接着他居然要大伙一起……一起把将尉们分食!”
“更离奇的是,听了吴叔的话,所有人就跟着了魔一样,争先恐后扑上去,对着将尉们疯狂撕咬。”
“他们就好像不再是人了,而是……而是变成了一群野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陈子涉双眼微眯,看着吕臣问:“所有人都疯魔了,你怎么好端端的?”
庄贾送出右肩,硬接下了剩余的三分拳力,接着他身子一矮,从陈子涉身下滚了出去,起身反手又是连绵火焰抛出。
陈子涉一步退入金光大网之中,锁链般的金光交缠,挡住一团团火焰。
同时他暗运登真隐诀,体内之炁飞速运转,一遍遍冲刷经络,消除身体存在的异状。
“是内火。”
随着炁体流转,陈子涉很快探明了自身状态。
他并非中毒,也不是遭到疾病入侵,而是被庄贾催发了体内内火。
人体内火旺盛,阴阳失衡,会引发一系列病症,也就是民间俗称的“上火”。
像喉咙肿痛、牙龈发炎等,都是上火的普遍症状。
“伤害一般,但很恶心。”
陈子涉在心里,对庄贾催动内火的手段进行了评价。
在陈子涉以炁压制内火时,庄贾没有继续对他出手,而是飞速攀上最近的一根石柱,向着石柱上端的图纹爬去。
他的身体素质大幅提升,很快爬到图纹边,将胸膛紧紧贴在图纹上。
悬空的纯白河流再次翻涌起来,又一道缠绕其上的赤光被纯白河流挣断。
地下空间震荡,碎裂的点点赤光如流霞倒卷,退向石柱上的图纹。
庄贾眼中溢满喜色,他相信只要自己获得这道图纹,掌握第三种方术,就一定能以碾压的姿态击败陈胜。
然赤光尚在空中,一道人影已冲天而起,先一步将其截下。
只见陈子涉身缠缚妖符的金光锁链,借着符箓的力量腾空,挡在庄贾和赤光之间。
“陈胜!”
庄贾目眦俱裂,他没想到陈子涉这么快就压制了体内躁动的内火,甚至还有余力与他争夺赤光。
庄贾再次催发内火,但陈子涉体内之炁如同浪潮,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断地冲刷四肢百骸,将一切异常尽数压制。
见内火未能奏效,庄贾又挥洒出大团火焰,如华盖般层层叠叠,带着炽热的气息,兜头罩向陈子涉。
此时赤光已经映照在陈子涉掌中。
陈子涉心有所感,此时他若是为了躲开火焰而避让,赤光必定会脱离他的掌心,飞向石柱,最终落入庄贾手中。
想到这里,他一动不动,任由火焰笼罩。
谷衣绽放出洁白的光芒,被火焰烧的嗤嗤作响,却始终将火焰阻隔在外。
赤光在陈子涉掌心流转,徐徐化作一道图纹,印在他的掌心。
随即,陈子涉察觉到一股奇异力量从掌心渗透入体内,向着他身体各处蔓延。
“这是……心火。”
刹那间,陈子涉已经明白了这道图纹所代表的力量。
庄贾获得的两枚图纹,分别是实火和内火,而这枚图纹蕴含的是心火的力量。
所谓心火,指的是情绪之火,譬如欲火、怒火、妒火等。
这枚图纹正是能引动心火,将目标的某种情绪极度放大,让其情绪失控、崩溃,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同时陈子涉也察觉到,图纹中所蕴含的力量是有限的,它并不能算作一种方术,反而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符箓。
与符箓不同的是,图纹中蕴藏的力量庞大,经得起多次消耗。
“看来庄贾并非真正成为方士,只是他眼皮子浅,将图纹力量当成了自己的力量。”
就在陈子涉洞悉图纹本质时,庄贾已按捺不住,他从石柱上弹起,飞扑向陈子涉,张开嘴巴露出满嘴獠牙。
陈子涉一掐印诀,缚妖符的金光散去。
他从空中落下,印着图纹的右手抬起,对准庄贾一按。
倏忽间,他眼中庄贾的样貌发生变化,在他眼中,庄贾不再是一条长满黑毛,人头犬身的怪物,而是变成了不同颜色的聚合体。
一条条散发着红色、黑色、蓝色等不同色彩的线条,交缠组成了他的身体。
陈子涉心中顿生明悟,这些线条代表的是庄贾的情绪。
如红色之于愤怒、黑色之于恐惧、蓝色之于忧愁……
陈子涉伸出手指,对着其中的黑线遥遥一拨,线条上的黑色光芒顿时喧腾,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起。
伴随着黑色占据主导,飞扑来的庄贾,身体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心中翻涌起莫大的恐惧,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不可见底的深渊。
庄贾哀嚎一声从空中跌落,如一条断脊之犬般,连滚带爬远离陈子涉,蜷缩在一根石柱后瑟瑟发抖。
但陈子涉催动心火后,眼中所见已全然不同。
不论庄贾躲在哪里,他身上那一根根代表不同情绪的线条,都无法被掩体遮盖,反而格外醒目。
陈子涉再次拨动黑线。
火焰般的黑色光芒再次浓厚了几分,宛如一片黑幕覆盖了庄贾的身体,将其它颜色线条都被黑线压制。
庄贾仿佛变成了一团黑色线条揉成的生物,其余情绪彻底消失。
至此,陈子涉收敛心火的力量,视野恢复如常。
只见庄贾已经从躲藏的石柱后摔了出来,身体歪倒,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他的眼睛死死瞪着,瞳孔放大,嘴边涎液滴落,下体弥漫出黄褐色的液体,整个人在一阵抽搐后再没了动静。
他竟是已经死了,因极致的恐惧而死。
陈子涉走到庄贾的尸体边,确定庄贾已经彻底死去,后患解除。
接着陈子涉片刻不做停留,向着暗渠通往这片地下通道的连接口奔去。
这片地下空间古怪诡谲,尤其是中央位置的古庙和狐狸雕塑,昭示着这里与那狐狸邪祟有很深的关联。
这样的不祥之地,陈子涉一刻也不想多待。
但事与愿违,就在他即将奔入暗渠时,整个地底再次震荡起来。
一块块巨石从天而落,砸在陈子涉面前,将他与暗渠入口隔绝。
陈子涉骇然回头。
只见悬于半空的纯白河流正剧烈挣扎。
失去了三道赤光的纠缠,它的力量得到部分释放,竟在无人相助的情况下,自行挣断了第四道赤光。
接着是第五道、第六道。
漫天皆是如星火一般碎散的赤光,地下空间仿佛陷入了一场大地震。
“不好,那东西要破封而出了!”
吴广刚从地上狼狈站起,就再次被陈子涉欺近,一拳打在他交叠于胸口的双臂上,震得吴广蹬蹬后退。
陈子涉一边出拳,一边冷笑嘲讽:
“你这邪祟全盛之时,尚不敌王贲等九大方士,被割尾封印。一条断尾,也有脸自称庇护神祇?”
“王贲的一把剑你尚且不敌,惶惶如丧家之犬,当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劝你早早解开诅咒,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这期间不断有民夫冲出,想要阻拦,但无一例外,都被陈子涉信手击退。
吴广再次从地上挣扎爬起,怒吼:“够了!”
陈子涉跨步上前,一耳光将他抽了个踉跄:“不够。”
吴广快速后退,恶狠狠威胁:“你当真不怕我让他们全部去死吗?”
陈子涉追上又是一耳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他们的生死?难道你不知道,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我吗?”
吴广嘴角溢血:“就算不为别人,你就不怕诅咒爆发?你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
陈子涉冷笑:“我怕死,但我更知道与虎谋皮,必不可取!若今日遂了你的愿,我日后必然沦为傀儡,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来得干净!”
吴广一边招架一边怒斥:“疯子!陈胜你这个疯子!”
陈子涉忽然眼眸一转,脸颊挂上了几分杀意:“而且我已经继承黑水令,成为黑水台密探,这些造反的乱臣贼子,你不杀,我替你杀!”
话音方落,陈子涉已冲至他面前,凌厉刚猛的拳锋直指吴广的咽喉。
倘若这一拳击中,吴广的喉咙势必粉碎,必死无疑!
瞳孔之中,陈子涉的拳头迅速放大。
直到这一刻,枯荣之狐才真正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一点不考虑同乡人的死活。”
“为了铲除我留下的这一缕意志,他或许真的不惜将这些民夫全部杀死!”
“这些民夫死了不碍事,可我刚刚脱困,每一分力量都无比珍贵,不能让这一缕意志损失在此。”
千钧一发之际,吴广的眸子忽然蒙上了一层幽绿。
这幽绿色一闪而逝,旋即一道绿色的雾气逃也似的从吴广天灵处钻出。
不仅是吴广,周围的民夫们头顶也飘出了一道道细微的幽绿色雾气,这些雾气和吴广头顶的绿雾融合,化作一个狐狸的虚影。
同一时刻,陈子涉的拳头也落在了吴广的咽喉。
但想象中咽喉碎裂的声音并没有传出,甚至就连吴广的身体也纹丝不动,没有受到来自陈子涉的任何伤害。
反观陈子涉却闷哼一声,身体微微一晃。
在拳头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刻,陈子涉骤然收力,刚猛拳力反作用在他身上,让他体内气血一阵翻涌。
看到这一幕,空中的幽绿色狐狸虚影顿时发出尖锐的怒音:“陈胜!你诈我!”
陈子涉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激荡的气血。
他用嘲讽的语气说:“我此前就怀疑,一条尾巴不具备枯荣之狐完整的力量,仅能顺应傀儡的心意,进行较浅层面的影响。”
“而当断尾离开后,留下的意志则更为衰弱,较之此前更有不如。”
“所以你根本无法操控他们自尽,你难道不是在诈我吗?”
陈子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此前不遗余力出手,只是为让枯荣之狐相信,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些民夫的死活。
而这最后一拳则是在赌,赌枯荣之狐不甘心让这一缕意识就此消散。
……
四川郡之东南,过九江郡,是为会稽。
会稽郡下辖的句章县内,一片山谷溪流旁。
几头绒毛稀疏,体型干瘦,外皮褶皱泛红的山羊,正在缓慢啃食着石缝里的野草。
牧羊的青年半躺在不远处的高大乔木下。
他穿着浆洗发白,衣口、领口被摩擦破损的粗陋麻布服饰,双脚赤裸,头发干枯缠结,脸上沾着尘土。
青年双手捧着一只灰黑色的六孔陶埙,吹奏一曲沉凝悠远的楚地南音。
忽而,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坠落在不远处的山谷。
埙声戛然而止,青年看着那白光坠落之处,黯然无神的双眼中闪出好奇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收起陶埙,向白光坠落处走去。
拨开杂乱的树枝,扯断缠绕的藤蔓,青年在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中,找到了那白光坠落的痕迹。
只见周围的灌木伏倒,呈现出明显的被重物碾压过的痕迹。
诡异的是,这里的灌木丛一侧枯败凋零,大片黄褐色的枯萎枝叶轻轻一碰就变得粉碎,散落一地。
另一边却生机勃勃,分明只是初秋,却结出了一颗颗鲜红的浆果。
枯败和生机沿着那片压痕隔开,泾渭分明。
青年在灌木中翻找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得悻悻离去。
而就在他回到牧羊的溪水边时,青年的脚步兀的一顿,眼中流淌出一片惊惧。
他看到,原本徘徊在溪流边的瘦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具白森森的羊骨,那些羊骨架上没有一丝血肉,骨骼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变得千疮百孔。
而在青年吹埙的树下,一个怪人正抓着最后一只山羊的羊角。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衣,全身上下都裹得格外严实,就连脖子和手掌都被掩盖在内。
他的面容普通,没有任何的记忆点。
青年只是略微挪开目光,就发现自己竟已经全然忘记了怪人的模样,只记得他的头发和雪一样白,脸上浮着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泽。
“你……你是谁?”青年骇然失声。
怪人微笑看着他,并不答话,握着羊角的手轻轻一抖。
下一刻,在山羊凄厉的叫声中,它的皮毛迅速脱落,一块块鲜红的、带着筋膜血管的肉块和内脏,“啪嗒啪嗒”砸落在地上。
怪人笑嘻嘻地捡起一大块人脸大小的肉块。
他的嘴巴骤然张大,竟一口就将那肉块囫囵吞了下去。
接着,撒满一地的肉块、内脏乃至鲜血,居然弹跳了起来,像是排着队一般跳进了怪人的嘴巴里。
在这过程中,怪人身上的白衣被染得血红。
而那件衣服上竟生长出一根根细小的触须,缓缓蠕动着,将溅落血液一滴滴吞了进去。
看着这一幕,青年下意识想要惊声尖叫,可当他张开嘴后才发现,自己竟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怪人吃下一整头羊,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着青年说:“我被一口剑追了几百里,用尽手段逃了出来,却也伤了元气,借你几只羊充饥不妨事吧?”
青年又惊又骇。
怪人的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你可以叫我阴康。”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其实我们很久以前就见过,只是你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
“是吧,熊心。”
……
陈子涉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
他虽然已经努力对照黑水令中的地图,但作为刚穿越到这里不久的现代人,对于秦朝的路况还是难以很快适应。
深夜寂寂,吴广和吕臣接连睡去。
陈子涉独自处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里,他结跏趺坐,五心向天,开始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修行。
老道士所传的法门分道法和道术。
道法是修行根基,修炼道法后在体内蕴养出的炁,是施展一切道术的基础。
陈子涉主修的是一门名为《登真隐诀》道法。
他以《登真隐诀》中所记载的法门呼吸吐纳,持续搬运气息,一丝丝炁在他体内蕴养积聚。
登真隐诀不断运转,陈子涉闭合的双眼忽然“看”到了体内炁的运行路径。
这些炁仿佛丝丝缕缕的金色雾气,在陈子涉的经络中流淌,最终汇聚到他的丹田中沉淀下来。
这是道家内观之法。
古法记载:“习黄帝内视法,存想思念,令见五脏如悬磬,五色了了分明。”
穿越前,陈子涉一直不得其法门。
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修炼竟如此顺利的做到了内观!
不仅如此,陈子涉还发现,在这里修炼一个时辰,体内蕴养出的炁,竟比穿越前二十年的积累还要多出了好几倍!
陈子涉不由又惊又喜。
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致虚极,守静笃,继续蕴养修行。
一夜很快过去。
当第一缕暗沉的光劈开雨幕,从门窗的缝隙里撞进来时。
陈子涉缓缓站了起来,他的体外笼罩着一层淡淡白光,颇有几分神异姿态。
同时他的衣袖里,也多了几张以布片绘制的符箓。
伴随着一呼一吸,白光敛入陈子涉体内。
他又变回了那个颇有几分英俊,气质温文随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
……
几十号人穿着蓑衣,在泥泞的树林里跋涉。
大雨当头落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雨水从衣领、袖口里灌进去,让蓑衣变成了一件冰冷的累赘。
一个汉子终于忍不住,大声抱怨:“陈胜,这大雨天林子里连个毛都没有,如何捕猎?徐县尉也忒不讲理了!”
他的话登时引来众人共鸣。
“他要吃肉,却让我们受苦,这不是在消遣我们吗?”
“都回去吧,捕个鸟的猎,我就不信他徐异真敢杀我们!”
“是啊,回去吧,咱不受这鸟气!”
……
陈子涉充耳不闻,他对吴广道:“你带几个弟兄往左边去,我领剩下的人再往前走走。”
吴广点头应允。
两队人分开后,陈子涉又分了几次,将跟随自己的民夫派向不同方向,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在林间行走。
见民夫们各自走远,陈子涉双手掐出一个法诀。
随即,一道白气从他口鼻中涌出,笼罩周身。
这是道术谷衣心法。
修行者通过炁,将食用五谷后残留在体内的浊气,锤炼成护体之气。
谷衣心法的护体之气有三重境界,分别是白色的“谷衣”、红色的“丹衣”,以及金色的“霞衣”。
谷衣一旦凝成,施展时便不会再消耗炁,直到谷衣破去,才需以炁重新凝聚。
随着谷衣笼罩在陈子涉周身,雨滴再无法沾落在他身上,双腿也不被泥泞纠缠,他的身体变得轻快起来。
陈子涉盘算着先离开大泽乡,找个有人烟的村子落脚。
穿过树林,踏上被雨水淹没的小径,陈子涉快步疾行,可一个转弯后,他却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一座破败的古庙突兀映入眼帘。
庙前篝火旺盛地燃烧着,仿佛经年不息,篝火旁排列着两排石雕,雕刻着一只只如人般站立的狐狸。
篝火前,一个身穿甲胄,身旁横置长剑的身影,背对陈子涉。
那身影的背脊深深弯下,发出刺耳的撕咬声。
在他脚边,混杂着殷红鲜血的雨水慢慢化开,将大片土地染红。
陈子涉心跳骤然加快。
这古庙正是他昨晚在大泽边见到的那一座!
他选择的捕猎路径,和古庙分明是相反的方向,可这座古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庙前那人是……县尉徐异?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古庙,不该出现在庙前的人。
诡异的场景,让陈子涉全身鸡皮疙瘩骤起,一股寒意从心底涌出。
无声无息间,陈子涉将谷衣收入体内,屏住呼吸,轻声向后退去。
可刚退半步,古庙前的徐异却忽然发出怪异的笑声,七分像人,三分像狐。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转过身:“陈胜,你要往哪里去?”
随着他身体的转动,陈子涉看到,徐异双手攥着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山鸡。
野山鸡的脖子已经被咬断,身上的鸡毛七零八落,腹部被粗暴地撕开,里面血淋淋的内脏洒了一地。
在被徐异的身体遮挡的地方,还躺着几只已经开膛破肚的野禽。
徐异脸上淌满鲜血,他一边诡异地笑着,一边伸出舌头舔舐着脸上滑落的血滴。
他的舌头细长,完全不像人的器官。
徐异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陈胜,我让你找的肉食,找到了吗?”
陈子涉表情僵硬,微微躬身:“徐县尉,小人正在寻找猎物。”
徐异左手提着那只野山鸡,右手从地上捡起铁剑,一步步走向陈子涉。
野山鸡的颈骨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即使在雨声中,也显得格外清晰,听得人心里发慌。
“不必了,你看这不是有很多野禽吗?”
他走到陈子涉面前三五米停下,将被啃得稀烂的野鸡,丢到陈子涉脚下。
野鸡的尸体在地上滚了几滚,血撒了一路,一双眼睛死死睁着,乍一看像是在瞪着陈子涉,让人不寒而栗。
“吃了它。”徐异道。
“什么?”陈子涉一惊。
徐异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怪异的笑,带着几分戏谑,似乎在看即将到手却还苦苦挣扎的猎物。
“这只鸡赏你了。”
陈子涉勉强笑道:“县尉说笑了,如此山珍,小人不配享用。”
徐异拔出铁剑,剑尖点着陈子涉:“我让你,吃了它。”
他的语气之中暗含威胁,似乎陈子涉不吃,他这一剑就要刺下去了。
陈子涉缓缓挺直了腰杆:“我他妈不吃!”
狐狸脑袋发出一声悲鸣,徐异的身体随之一阵酥麻,几乎无法动弹。
陈子涉提剑纵步上前,对着徐异脖子一剑削出。
千钧一发之际,徐异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任由身子向后躺倒,重重砸在地上,剑锋从他胸前扫过。
血光溅起,腹腔里钻出的两只狐狸爪子被铁剑削断,两颗脑袋却是保住了。
陈子涉追上前一步再刺。
但徐异已经借着倒下的时间,从麻痹中挣脱出来,他双手一拍,身体贴地向后滑去,再次躲过致命一剑。
“陈胜,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想得要强。”
徐异的两颗脑袋同时开口,发出令人悚然的笑声:“嘻嘻,作为一个‘归易’,这可太妙了!”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反而有种病态的兴奋。
陈子涉一拍衣袖,又是一张雷光符落在掌中,这已经是他最后一张符箓。
但还没等陈子涉催动符箓,徐异的狐狸脸上,那两只细长的狐狸眼睛中,却跳跃起幽绿色的火光。
“陈胜,我改变主意了,或许你不应该只是一个‘倛’。”
狭长狐眼中,奇诡火光跳跃不休,将周遭一切染上幽绿之色。
空间如水面般波动起来,周围一切花草林木上,疯狂长出一丛丛滴落着粘稠腥臭液体的白毛。
泥泞的小径如蛇扭动,路面上绽放开一朵朵腐烂的花。
层层叠叠的呓语回荡开来。
那些声音似乎极远,分散在树林里每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那些声音又似乎极近,宛如贴在人耳边响起。
它们像是在传达着某种极为隐秘的信息,可当有人想要去捕捉其中含义时,又化作无数无意义的音节,稍纵即逝。
陈子涉的头剧烈疼痛起来。
他的脑海里,没由来地浮现出各种出离常理的画面。
他“看”到自己的一只眼睛长出细细的手脚,它从眼眶里撑了出来,在那些腐烂的花上跳舞。
他又“看”到自己全身上下长出一张张嘴巴,那些嘴巴里不断往外吐出鸡骨和鸡毛,很快垒成一座小山。
他还“看”到徐异变成了一具尸体,那尸体上的狐狸脑袋消失了。
但下一刻,尖细的笑声从脑后传来,他回头看去,正与后颈钻出的狐狸四目相对。
……
陈子涉忍不住干呕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神志,如同坠入一方深不见底的幽潭中,在不断下坠。
冰冷的潭水从四面八方侵入,要将他溶解、同化。
陈子涉疯狂敲打头颅,企图以此刺激神志的清明。
同时他的心中,几乎是下意识默念起一句句玄妙的经文。
“高上洞元,兀生九天,炁祖太元,众风乱玄……”
他念的是《上清大洞真经》,这篇经文主重存思,诵经养神,是修行者破除心魔的不二经典。
穿越前修行时,每有心气浮躁,老道士就让他诵念这篇经文,陈子涉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随着默念《上清大洞真经》,陈子涉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幽绿色的光慢慢褪去,视野在奇诡和真实间反复切换,层叠的呓语被压制,宏大庄严的经文声回荡开来。
有用!
陈子涉神志稍有清明,他立刻由默念转为大声诵念。
“玄曾绝散,四清抚闲,帝一上景,连众摄烟,长契一运,七世投闲……”
听到这经文,狐狸脑袋眼中的幽绿色火光竟陡然暗淡下来。
火光摇曳不定,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吹灭。
狐狸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眼前这个本该被玩弄于股掌间的蝼蚁,竟一次次展现出意料之外的手段,甚至隐约有脱离掌控的趋势。
徐异的脖子立刻伸长,向陈子涉缠去。
可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忽然一阵僵硬,如蛇般扭动的脖子也顿在半空,脖子分叉上的两颗脑袋猛的对视。
只见原属于徐异的那颗人类头颅,脸上忽而露出勃然之怒。
人类头颅厉声呵斥:“哪里来的妖孽,竟敢侵占本将身躯!”
另一颗狐狸脑袋一惊,旋即轻蔑道:“区区凡夫,卑贱血脉,尔之身躯能承载神祇意志已是莫大之荣耀,怎敢有悖逆之心?”
人类头颅须发皆张,破口骂道:“去你娘的神,给老子滚出去!”
随着这一声暴喝,徐异竟抬起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用力拧动。
他竟是想凭自己的蛮力,将那异变而生的狐狸脑袋,从自己脖子上硬生生掐下来!
狐狸脑袋岂会坐以待毙。
只见两条后肢瞬间刺破徐异后背,从他背上生长出来。
尖锐的狐爪如倒钩一般,从背后扣来,扎进徐异的肩胛骨内,用力撕扯搅动。
可徐异竟不顾肩膀上的痛楚,双手如同磐石纹丝不动。
见此状况,陈子涉先一愣,旋即有了猜测。
“莫非《上清大洞真经》唤醒了徐异的意识,他和邪祟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陈子涉心中一动,诵念之声越发高昂,语速也越来越快。
果然,在《上清大洞真经》的加持下,徐异的力气一分分增长,很快就有一只虚幻的狐狸影子,被他从脖子处慢慢拽了出来!
“给老子,滚啊!”
下一刻,狐狸虚影彻底被徐异从身体里“拔”了出来,恶狠狠贯在地上。
徐异身形踉跄,声音却铿锵有力:
“我曾任始皇帝近卫,乃嬴姓徐氏之子孙。”
“凭你这腌臜货,怎敢小觑我赳赳老秦人的血脉!”
“我呸!”
“我的本名叫庄贾,曾是东郡一位方士的车夫,这枚犬盗铜针本为那位方士所有。”
庄贾继续讲述犬盗铜正的故事。
“后来我那雇主被仇家杀害,我便卷了他的钱财和犬盗铜针离开东郡。”
“谁知没几年后,始皇帝崩了,二世皇帝继位,开始大肆捕杀方士,就连和方士有关的人也不肯放过。”
“我那雇主在东郡名气不小,不少人都知道我曾为他驾车,于是我的名字便也被挂上了追捕榜单,惶惶不得终日。”
“无奈之下,我只能用犬盗铜针将自己变成一条狗,一则为了躲避追捕,二则可以溜进大户人家盗取财货和食物。”
“但我不知道的是……”
大狗,不,庄贾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不知道的是,变成狗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并且一天内仅能变化三次,否则……”
庄贾的脸上,悔恨、恐惧、不甘、怨毒,各种情绪交织,让他那张长在狗身上的人脸,变得格外狰狞。
“否则缝在身上的那张狗皮,就会渐渐和身体融为一体,取代原本的皮肉,让使用者变成一只人不人,狗不狗的怪物!”
“在经过几次污染后,我的皮肉不断被狗皮取代,我变得越来越像一条狗了,可我没有办法啊!”
“官兵要杀我,黔首要拿我换赏钱,我只能把自己变成一条狗我才能活下去!”
说到这里,庄贾竟有些神经质般,阴恻恻笑了起来。
深夜中,他的笑声有些渗人。
此时无需陈子涉再追问,他竟然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似乎他一直想要倾吐这些埋藏在心底的隐秘,却又无人聆听,而现在这些隐秘一股脑爆发出来,让他难以自制。
“我越来越像一条狗了,我爱吃生肉,喜欢翘着脚撒尿,喜欢靠嗅觉辨别事物,我身上的狗皮也越来越多,直到……只剩下一张人脸。”
“我害怕了,我怕自己永远只能当一条狗。”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即将饿死的流民,在看到他时,我的脑子里忽然回荡起一个声音。”
“杀了他,剥下他的皮,取代他,成为他……”
“我遵从了这个声音,咬断流民的喉咙,将他的皮一寸寸扯下来,贴在自己身上,用犬盗铜针仔细缝合。”
“我竟真的取代了他,变成了他!我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可是那人皮没几天就腐烂发臭了,我只有再去杀了一个人,剥下他的皮披在自己身上,只有这样,我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听到这里,陈子涉胸口涌起一阵无名怒火:“你真该死!”
庄贾用诡异的目光看着陈子涉:“我该死吗?也许吧。但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
“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当一条狗,而如果想要从狗变成人,那就只有去杀人,去剥皮食骨,去兼并掠夺……”
“嘿嘿,我是这样,别人是这样。陈胜,以后你……也会这样。”
陈子涉面无表情,他用双指夹住雷光符,符箓之上银色的雷光若隐若现。
“你可以去死了。”
而这时庄贾忽然大叫起来:“陈胜,你以为杀了我这种事就会停止吗?”
“我告诉你,犬盗铜针需要藏在皮肉之下,一旦脱离皮肉时间过久,它就会消失,并不规律地出现在方圆百里内任何地方!”
“你难道没有看到那枚铜针已经快要消失了吗?”
“我已经失去了犬盗铜针,以后也没办法继续用它杀人剥皮。”
“你与其杀我,还不如赶紧去封印那枚铜针,否则过不了多久,又会有跟我一样的怪物出现!”
庄贾没有说谎。
此时陈子涉身后,那枚被庄贾抛出来抵挡雷光符的青铜针,已经变得极为透明,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可陈子涉甚至没有转身去看一眼:“我只要杀你,别的与我无关!”
他的目标很明确,摆脱狐狸邪祟,逃出大泽乡。
而庄贾知道他方士的身份,一旦传出去,被那些将尉获知,将给陈子涉的逃离计划带来更多阻力。
所以此时此刻,没什么比杀庄贾更重要。
陈子涉双指夹着符箓向下挥去,雷光符化作一道雷电,直直劈向庄贾。
生死关头,庄贾爆发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
两条粗壮漆黑的后肢猛的一蹬,他竟在雷电劈落之际窜了出去,投入枯井之中。
挥开被雷电劈得四溅的泥水,陈子涉大步走到井边。
然而低头一看,刚刚跳进井里的庄贾,却已不见了踪影。
陈子涉眉头一皱,旋即明白了过来。
大泽乡下了这么久的雨,而这口枯井内始终没能积起雨水来,可见井底一定通着某条暗渠,庄贾是从暗渠逃跑了。
难怪他刚才说话时,一直在盯着这口枯井。
想通了这一点后,陈子涉纵身跳入井中,势必要将庄贾这个不安定因素扼杀。
就在陈子涉跳入井底不久。
插在地上的犬盗铜针,眼看就要彻底消失。
忽然一只手将犬盗铜针拔起,没有任何犹豫,将它刺入黝黑壮实的手臂中。
接触到血肉的刹那,犬盗铜针瞬间凝实起来,发出青铜色的幽光。
旋即,它如同一条青铜色的小蛇,一下子挣脱捏着它的两根手指,钻进手臂皮层之下蛰伏起来。
青铜光泽慢慢收敛,只在皮肤上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青色,宛如一段凸起的筋络。
……
地下暗渠幽深狭长,落入枯井里的雨水辗转流浪,不知终将汇入何方。
庄贾在暗渠中艰难爬行,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这导致他一路上被不少碎石、树根刮伤,全身上下火辣辣的刺痛。
这还是他被犬盗铜针改造,获得了犬类的视力,否则就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庄贾被改造的不仅仅是视力,更突出的还是他的嗅觉。
他很清楚地嗅到,陈子涉的气息就在他身后不算太远的地方,一直没有被他甩掉。
“该死!真是该死!”
庄贾又惊又怒,小声骂道:“我一定要把这杂种的方士身份捅出去,让官兵来拿他,把他的头砍下来挂在城楼上!”
这邪祟此时正在被王贲留下的赤剑追杀,每一分力量的削减,都有可能让它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幸运的是,陈子涉赌对了。
当然,这也是基于枯荣之狐尚在逃亡之中,且大概率已经相隔甚远,无法集中精神观察陈子涉的真实想法。
否则,他还真不敢在这邪祟面前耍这种手段。
“陈胜,诅咒加身,你是逃不掉的。”
幽绿色的虚幻狐影抛下一句话,旋即它本就虚幻的身影越发透明黯淡,似乎要从夜空中擦去,回归本体。
而这时,深紫色流光从陈子涉眉心射出,钉在了虚幻狐影上。
尖锐的狐啼响起,幽绿色的虚幻狐影瞬间破灭,化作逸散的绿色雾气,绿雾上又腾起一团深紫色火焰,顷刻间将其焚烧殆尽。
陈子涉的面色有些发白。
短时间内两次借助黑水令,强行施展紫幽光,这给他的身体带来不小的负荷。
并且,黑水令中的奇异力量大幅损耗,暂时无法再为持有者提供助力,需要靠时间的积累,才能将力量补充回来。
陈子涉缓缓舒了一口气。
虽然代价不小,但将枯荣之狐的一缕意志抹除后,他就像是抛下了一个重担,一直紧绷的精神得到了不少缓解。
“臭狐狸,跑不掉的是你。”
半开玩笑般的嘟囔了一句后,陈子涉又轻轻叹了口气。
本以为强行扭转大泽乡起义,就能改变半年后兵败身死的命运,可现在有诅咒在身上,他依然活不过半年。
“难道这是陈胜既定的命运吗?”
胡乱猜测一番,陈子涉有些心烦意乱,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情绪后,这才审视起吴广等人的现状。
附着于他们身上的意志碎片离开后,民夫们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他们瘫倒在地上,不少人身上还带有不轻的伤。
这些伤主要来自将尉们的砍杀,以及托鱼者舞蹈时,过度扭曲带来的骨骼肌肉撕裂。
在此之前,他们陷入狂热情绪,忽略了这些伤痛。
而此时即使尚在昏迷中,不少人依然眉头紧锁,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吕臣正费力地将几个叠在一起的民夫搬开,以防他们因相互碾压导致伤势恶化,或窒息致死。
陈子涉就近将两个昏迷的民夫提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在他的帮助下,倒地堆叠在一起的民夫们很快被完全分开。
做完这一些,吕臣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了地上。
环顾周围,吕臣眼中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恐惧,他想不通,为什么短短一夜间,好好一支戍边队伍怎么就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陈子涉沉默看了他片刻,而后转身向着远离大泽乡的方向走去。
“胜哥!”
吕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陈子涉地背影追了几步,大声问:“你要去哪里?”
陈子涉停下脚步:“我不能继续跟你们待在一起,否则会有更多的灾祸降临,那只会害了你们。”
“我会远离这里,而你们……”
“你们最好是带上家眷,找个深山老林躲藏起来,不久后天下将起大乱,希望你们都能活下来吧。”
吕臣又问:“我能跟你走吗?我不怕!”
陈胜的原有记忆在陈子涉脑海中翻涌。
那个从小跟在陈胜身后,一口一个“胜哥”,将陈胜当成父兄的孩童身影不断清晰,和吕臣年轻质朴的面孔缓慢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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