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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一梦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惊骇的凶杀之案,迷离的夜半梦魇,精心的设计暗杀……辰星千方百计跳脱出一切阴谋之后,暮然回首,才发现等待着自己的依旧是诡谲阴谋的轮回。当所谓的运筹帷幄成了人尽可欺的笑话,当奋力保全的一切最终烟消云散,当一切逆天改命都输给了天命勿逆。是谁清亮的眼神一点点破碎成了如墨的深渊……...

主角:   更新:2023-08-08 06: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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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惊蛰一梦》,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惊骇的凶杀之案,迷离的夜半梦魇,精心的设计暗杀……辰星千方百计跳脱出一切阴谋之后,暮然回首,才发现等待着自己的依旧是诡谲阴谋的轮回。当所谓的运筹帷幄成了人尽可欺的笑话,当奋力保全的一切最终烟消云散,当一切逆天改命都输给了天命勿逆。是谁清亮的眼神一点点破碎成了如墨的深渊……...

《惊蛰一梦》精彩片段


残月半弯人静,花落过轻无影。
烛火应疏星,又恐骤风不定。
几更,
几更,
魂断何人惊梦。
晨起初升的光芒总会不经意地打破看似平静的一夜。
并州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盛夏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纷扰燥热,然而被官兵包围起来的巷子中的情形却让人心生恶寒。
“裴琦,大人命我们期限内找出凶手,有什么眉目了吗?”一位急匆匆跑来传话的小吏上前,对着正弯腰仔细观察着凶案现场的男子说道。
浓重的腥臭难闻至极,传话的小吏忍不住看了一眼凶案现场,但只这一眼,便不由捂着自己的嘴后退了好几步,令人作呕的气味和眼前惊悚的景象冲击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折磨着翻腾的五脏六腑。
裴琦见小吏如此,抬眼望着巷子里的男尸,皱了皱眉。也难为这个小吏上任不久就见到这种场面,自己这么些年也几乎可说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残忍的凶杀。
这么想着,裴琦走近了不远处躺着的男尸近前。男尸被一刀断喉,深可见骨的切口几乎要砍下整颗头颅,想来必是极锋利的利刃所致,且能做到这一点,凶手力气必然极大。只是这致死的原因已经毋庸置疑了,但是这小小巷子中四处溅起的鲜血却还在说着另一个恐怖的故事。
裴琦仔细辨别着眼前这具尸体,尸体的脸部被毁到血肉模糊,已经难以辨识原貌,身体上更是布满了逃跑时慌乱所至的擦伤,更可怖的是,连双手双脚也被人砍去,不知所踪。
看着小巷内四处喷溅的血迹,再看着尸体旁的血量,裴琦脑海中闪过一丝可怕的猜想。这具无名男尸很有可能是活着在这小巷内被肢解的,在逃跑时被人虐杀,一步一步被砍去所有四肢,被害人在绝望地逃跑中已经流失了大量鲜血,所以尸体旁的鲜血并不多,而小巷的前后墙壁上则溅满了鲜血,才有了犹如地狱的这一幕。
裴琦不由叹了口气,看了看不远处巍峨耸立的皇城。
这并州城是皇城的外城,恢宏的皇城就坐落于并州城中心,并州凭借着地域优势蓬勃发展,是南朝繁荣的大州。虽说也曾有大大小小的命案发生,但如此耸人听闻的却寥寥无几,势必会引起轰动。当官的为了脸面,也必会一直施压逼迫找出凶手,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先找几个人把尸体运回府衙验尸,其余的跟我勘察现场,查找一下线索以及任何能知道此人身份的东西,再派些人四处问问昨夜有没有人看见了什么。”裴琦叹了口气,随即对着其余的官兵吩咐道。
时间转移到发生命案发生的一天之后,笙箫阁里一位稚龄的舞姬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
满月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呆滞,思绪还停留在自己的梦里出不来。
好真实的梦境,满月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再三确认上面没有任何血迹的时候才恍惚间知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良久的呆滞之后,满月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仍是满脸的泪水,梦里的绝望和崩溃是那么真实,自己的恸哭也是那么真实......
自满月醒了之后,一直都难以分辨现实和梦境,有时会忽然间惊恐异常,有时会忽然笑着流泪,只有清淇每次来看望的时候,满月才会稍稍清醒一点。
清淇日夜照顾着满月,满月才开始一点一点好转了起来。
清淇看着满月终于不会再一边笑着一边流泪的时候,甚至有些喜极而泣,若是病情再不好转,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疯癫的女子在这种地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但是看着眼前好转之后却经常呆愣愣出神的满月,清淇心里还是挂满了担忧。
清淇和满月是笙箫阁的舞姬,笙箫阁是并州城里一所不大不小的风月之地,清淇和满月虽说是舞姬,但是一旦到了及笄的年龄,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当卖艺的舞姬,要么便沦为最底层的陪酒女子。
事情终于在一天傍晚发生了转机,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睡眠休息的满月正坐在房间里愣愣的出神的时候,许是身体太久没有休息到达了极限,忽然间双眼一黑,直直地便向后倒去。
满月被突然而至的疼痛感拉回了现实,躺在地上的自己隔着衣服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凉,而自己的脑袋由于撞击还在隐隐作痛。
满月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流了出来,但却完全没有了精神失常的样子,一双眼睛也不再是浑浊无神的样子。
过了许久,满月止住了笑意也止住了横流的泪水,自己真切地感受到了,也不再困惑自己的状态了,也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的的确确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可怖的梦。
满月在地上躺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爬了起来,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有些凌乱,但是脸庞一如以前清秀稚嫩,只是长期缺少的睡眠以及恍惚的精神让整个人都显憔悴不堪,但眼睛却是从未有过的清亮。
到现在,不管自己现在如何疑惑那个未解的梦境,毕竟,这才是自己现在的最真实的人生。
现在的满月年仅十三岁,一个一切才刚刚开始的年纪。
满月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窗外夜色朦胧,群星璀璨,徐徐的微风中夹杂着一丝脂粉气。看着热闹的笙箫阁,满月忍不住笑了,纵然美景怡然当歌,在这些人眼里,远不及声色......
满月清醒之后,躺在床上想着以前清淇好像和自己说过一些这里的事。
笙箫阁地处并州西南角,是所不大不小的风月之地。自己自小和清淇一道被辗转卖入笙箫阁,和同岁数的姑娘一起学习舞蹈和音律,而自己那次导致昏迷的事故便是在一次舞蹈练习之后发生的。
笙箫阁里有一位掌事的弄玉姑姑,管理着笙箫阁的大大小小一切事物,为人心思缜密,行为果敢,据说背景极为深厚,没有什么人敢轻易得罪,但是总有传言说笙箫阁背后其实另有高人在一手操作,但在弄玉多次疾言厉色的训斥下,便也没有人再敢多言。
笙箫阁里藏龙卧虎,还藏着一位靳黎姑姑,靳姑姑几乎不怎么露面,大部分时间都在舞蹈房负责训练姑娘们的舞蹈和音律,但据说靳姑姑年轻的时候,是个能名动全城的舞姬。
满月此刻才暗自心惊,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会只是寻常的两位姑姑,如今都聚在这小小的笙箫阁里,那这笙箫阁定然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自己以前从不在意过这些事,如今一一细想,才惊觉不同寻常。
于此同时,满月身体回复的很快,休息了几天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只有满月自己知道,每次夜幕降临的时候自己内心的恐惧有多少,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多害怕一睡过去,梦魇会再次逼得自己神志不清。
在辗转思量之后,夜深人静的某一天深夜,满月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说那个梦境是自己内心的恐惧,那么唯有反抗才是解决之道。反抗那个如同预言一般的梦境,反抗一度随遇而安的自己,也反抗世人乐道的命运之论。
奇怪的是,在下决心抗争之后,满月睡得安稳了许多......
满月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个需要谨言慎行的时代,也是个想要保护自己就要不断强大的时代。但同时心里觉得又有些好笑,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当这个东西越难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时候,就越是想要不顾一切地抓紧。
一个寻常且闷热的午后。
“满月,你身体好些了吗?”一身舞衣的清淇轻轻推门而入,额间还留着细密的汗珠。
“好多了,亏了你细心照料。”满月正在屋内喝着茶出神,见是清淇刚刚练完舞回来,便马上倒了杯茶邀着清淇坐下。
“那我就放心啦。”清淇瞧着终于正常的满月,心下总算松了口气,天知道自己有多害怕满月就这么失常了神思。
满月闻言,温婉地笑着。
“靳姑姑说明儿个让你一同回去呢。”清淇坐下喝了口茶,随即想到了今日靳姑姑的话。
“应当的,休息了这么久,是该回去了,再不练就该生疏了。”满月闻言沉思了一会,但随即笑着答道。
“怎么会呢,满月那么有天赋,加之以前又那么认真,哪能这么快就生疏了,怕是上回练太累了才会不小心从......”清淇正说着,才发现自己口无遮拦,便赶忙住了嘴。
但清淇略带责怪的关切语气还是让满月莞尔一笑,心中感动。
满月瞧着面前瘦瘦小小的清淇,和自己患难与共又自小一起长大,熬过了最凄惨的时光,也经历了种种苦难,最后被一起卖入了笙箫阁之中,也算是一种奇特的缘分。
只是瞧着瞧着,满月却不由担心起了自己昨日偶然发现的那件事。
昨日自己本想身体好了,出门去找清淇,但是刚走两步便发现自己的鞋底有异,十分易滑,仔细观察之后发现竟有一股淡淡的松香,而让自己觉得害怕的是,这双鞋正是自己那天发生意外时穿着的。
不由细思极恐,提步前往自己摔落的楼梯查看,果然不出所料,尽管已经擦拭过,但是在细微夹缝中还是找到了一丝松油的痕迹。这也就是说,那天自己并非失足,而是踩在了涂抹过松油的阶梯上,才会从楼梯上滚落。而松油这种东西,若说能意外地落在上下的楼梯之上,怕是不太容易的。
于是自己的第一个疑心便这么诞生了。
笙箫阁是一个四围环绕的三层阁楼,而舞台就在笙箫阁正中间,除却大门的正南方向,舞台分别有西北东三条通向二层阁楼上延式楼梯,是舞姬从三面进入舞台的通道,只剩下一面则是留给观众的。自己摔落的地方是西向的楼梯,但自己的房间却在东面,在西面的是清淇与以及几个一同习舞的姑娘们的住处,自己依稀记得自己是练舞之后突然有事要去找清淇,随后便摔落致不省人事。
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其中一定还有着什么隐情......
清淇瞧着满月忽而低头沉思又久不言语的样子有些慌张,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以为说到了满月伤心处,连忙摆手解释。
“我好像说错话了,满月,你别难过。”清淇满脸歉意。
满月抬眼看了看清淇,清淇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圆圆的小脸上漂亮的五官还没全部长开,忽闪着的大眼睛里满是风月之地不该有的清澈。
满月想着,假以时日,清淇以后一定会是个明艳的女子。这么直率的个性,要是在寻常人家里,一定是个快乐的小姑娘,为何偏偏沦落在这是非之地里。但又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了一下,自己不同样也是身处囹圄吗?
“我哪有伤心,只是在担心万一明天出错,挨罚可如何是好?”思忖半天,满月还是决定不要告诉清淇这些是是非非,等自己查明了事情缘由再说不迟。烟花之地是非多,万不能坐以待毙,听之任之。
炎炎的下午,烈日不解人心的浮躁,依旧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府衙命案毫无进展,裴琦领着捕役们在巷子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想要试图找到一些线索,但是凶案发生的巷子实在是地处偏僻,周围的宅院有好些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了,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期限将至,案子不仅毫无突破,甚至连蛛丝马迹也没有。
心中烦躁不安的裴琦只得和手下的捕役们在茶馆里喝茶歇息,一边商讨着案情。
“要我说,一定是仇杀,不然谁平白无故对一陌生人下手这么狠?”
“我也觉得,有可能是生意纠纷。”
“哦?何以见得?”
“尸体上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明显为利图财啊,再杀人灭口。”
“......”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在茶馆里响起。
“你们就别瞎猜了,正经好好想想。”裴琦忍不住斥责着,七嘴八舌的场面让本来就很躁郁的心情更添纷乱。
这件大案早就在全城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私下里也曾谈论过,但充其量也只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南朝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正值与邻国关系紧张之时。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像这种杀人案,在极有可能发生的战争面前,都是小事。
而此时茶馆里谈论着这件诡异的杀人命案的并不只有裴琦等人。
“发生杀人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不安哪!”邻桌一位蓝衣女子对着一同喝茶的白衣女子感叹道。
“你很在意吗,如今人心浮躁,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比比皆是,发生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啊……”白衣女子这么说着,但话尾的忽然停顿总觉得像是欲言又止。
“可是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据说死状惨烈无比。”蓝衣女子悄悄凑近着说道。
“街头巷尾的流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自古无风不起浪,这传言只信三分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蓝衣女子追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事儿若是真的倒颇有些奇怪,不说也罢。”白衣女子浅笑道。
“哦......”
这两个谈论着命案之事的女子正是清淇与满月。
满月与清淇在极为难得的外出时间里在并州城里闲逛,但对于满月来说,却像是许久未见的场景。清淇难得看见满月有如此好的兴致,也不由情绪高涨。带着满月去了并州城大大小小的集市。不知不觉的就逛了好久,不由觉得疲累,刚好遇到茶馆,准备喝些茶水休息一会,便见到了同样来喝茶解暑的府衙中人。
满月虽对这命案觉得颇有些怪异,但是本着无关自己切莫多言的原则,浅谈了几句便止住了话题。
但却很明显地为难了满是好奇心的清淇。
清淇也只得无奈地住了口,毕竟自己也一直习惯了满月这般个性。满月出事之前就是个十分沉默寡言的人,甚至于可以说是孤僻和冷漠,除了对从小一起的自己亲近些,几乎都不和其他人说过话。
但是令清淇惊讶的是,自从满月从那次昏迷醒来之后,虽说还是不近人群,话也不多,但是整个人感觉大变。可以说是换了一种气质,现在的满月,温婉如玉,端庄大方,还带着一些以前冷淡之余留下的淡然,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着迷。虽然自己一直都很好奇满月为什么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每每相问,满月总回答说是做了个怪梦。
总之,清淇觉得自己十分喜欢现在的满月,也便随他去了。
但一旁的裴琦倒是留意起了这段对话。
裴琦自小习武,武功底子颇好,这段本是私语的对话完完整整的落入了耳中,不由心生好奇。
裴琦一进茶馆就注意到了这两位姑娘,不是自己多心,实在是这两位姑娘有些出众。虽然年龄尚浅,但面容姣好,身段极佳。身着蓝衣的女子明艳活泼,而一旁的白衣女子则温婉似玉。这样两个姑娘走到哪里应该都会引人侧目吧。
而此时裴琦心里满满都是白衣女子未说完的话,虽说只是平民女子的话,但聊胜于无,而且不得不说,方才白衣女子寥寥数语还颇有些见地。毕竟现在案件陷入了僵局,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也许能成为突破点的可能。
想到这里,裴琦十分礼貌地走到了两位女子所在的桌位,留下身后几个不解其意的捕役。
“请问姑娘方才说觉得这件案子有些奇怪之处,能否请教姑娘是何处让姑娘觉得古怪?”裴琦上前直言问道,但是话一出口便发觉自己可能有些过于着急。
“在下是并州府衙领事捕役裴琦,还请姑娘指教。”裴琦复又加了句介绍。
裴琦试图表现的尽可能礼貌,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位白衣女子,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甚至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稳重。这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敬意,更令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种感觉竟然会来自一个年稚的姑娘。
满月抬头看了看裴琦,起身颔首致意。
“裴大人安好,小女子笙箫阁满月,刚才所说都是无心之言,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满月不紧不慢的答着话,心里却有些懊恼,言多必失,没想到单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引得官府中人前来问话,以后出门必得更加谨言慎行才好。
“满月姑娘请放心,在下不会给姑娘带来任何麻烦的,只是想参考一下意见而已,还望姑娘能够不吝赐教。”裴琦心中一顿,笙箫阁,这么独特的女子居然出自于最世俗之地,但直觉却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女子绝非池中物。
“是啊是啊,清淇也想知道满月觉得哪里奇怪呢。”清淇听着裴琦的问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好奇一股脑又窜了出来。
一身蓝衣的清淇话一说完便抬眼打量着裴琦。裴琦体量修长,五官端正,一身官服衬的整个人英姿飒爽,而这个英姿飒爽一身正气的领事捕役正在请教着满月,不由觉得心里都带着些骄傲,但自己也的确是真心想知道这满月的心思。
裴琦略微点头对清淇表示谢意,心底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有个行为举止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姑娘。
满月莞尔。
“说是奇怪,也只是小女子的一些猜测而已,如有不妥,还请大人不要见笑才好。”满月思量后回道。想着能卖裴琦一个人情也好,日后兴许有用得到的地方也说不准。
“姑娘请说。”裴琦闻言立即有礼地说道。
“大人请坐......依大人看,这件凶杀案手段狠毒,是为何?”满月邀着裴琦坐下之后,并不急细说,想先听听裴琦的看法。
“最有可能是积怨已久,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应当是身强力健的男子所为,可能身怀武功,偏向于仇杀多些。”裴琦思考了一会回答着,这些都是按寻常来说最先考虑的可能性。
清淇在一旁瞧着,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场景本应该是有些怪异的,但是落在自己眼中,竟然觉得很正常。这般不卑不亢的满月和裴琦一起说话,竟然全然没有平民与官家本该有的那般差异。
“依满月所想,还有另一种可能。”满月轻道。
“哦?怎么说?”裴琦继而想问。
“据满月所知,被害人面容尽毁,还被人砍去双手双足,这的确有可能是极怒之下的仇杀,毁去此人的脸部以示羞辱,但是砍去双手双足却是极大的过度杀戮。这不仅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还要冒着极易被人发现的风险。”满月对于这件案子一开始的疑心便在于被害人双手双脚的失踪,一般的仇杀并没有必要这么做。
“过度杀戮......的确,这么凶残的事一般人做不得。”裴琦点了点头。
“那么杀人者这么做的另一种可能便就是想要妨碍尸体的检验和案件的破获,目的就在于不想让人知晓死者的身份。而且一般人杀人之后都会十分慌张,能行事如此周全,在杀人之时依然理智地思考,毁容,断手,斩足,毁去了死者所有能被识别身份的可能,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满月压低着声音,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清淇听着满月慢条斯理却头头是道的言论,整个人一愣一愣的。
倒是裴琦在一旁听的十分认真,觉得满月的这番猜想十分有理有据。同时也心惊满月年纪轻轻却有精妙的洞察和思维能力。
“这么说的话,那便可能是职业杀手,雇主买凶杀人,想要毁尸灭迹,若真是这样,这其中必然是想隐藏什么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裴琦有些惊讶,一开始接手这件案子的时候,自己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安,现在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直觉,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案子,因为能够雇佣的起这种职业杀手的人,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大人所言极是。”满月在分析的时候话不说满,留下足够的猜想让裴琦自己思考出结果,免得惹人生疑。
“若是这样,那这件案子查起来可就难了,现场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这该从何下手?”纵然知晓了案情的大概,但是没有任何线索,依旧让裴琦十分为难案件的进展。
“被害人的尸体不就是大人最好的线索吗?”满月轻轻转动着桌上的茶盏。
“除非化为灰烬,否则没有那么容易抹去一个人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满月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多谢姑娘!”裴琦定定地看着满月,眼神有些复杂,但随即一笑,道了声谢。的确,这种情况下,从尸体身份入手是最好的方法,也只有确认身份之后才能顺着社会关系这条线往下查。
满月颔首,笑而不语。
“裴琦告辞。”裴琦说罢起身回到了之前的桌位。
“走了,回府衙。”裴琦命令着,便带着一群神色疑惑不解的捕役们出了茶馆。
但离开茶馆的同时,裴琦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满月,心中生疑,这个女子还真是不简单,这种心思城府,日后若是一朵解语花便再好不过,若是心术偏颇了些,怕是......
裴琦轻轻摇了摇头,心里自嘲了一下,自己这么杞人忧天干什么。
满月直到看着一干人走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清淇,这件事情回笙箫阁之后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吗。”满月一边将荷花糕夹给清淇一边嘱咐到。
“嗯,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你的个性吗?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清淇一脸的信誓旦旦。
“不过我从来不知道满月你这么厉害,居然都会破案。”清淇看着满月的眼神里除了惊讶还带着崇拜之意。
“这哪是什么破案,就是想的多了些罢了。”满月瞧着清淇有些夸张的神色,笑着回答道。
其实对于满月自己来说,对这件案子的真相也颇为感兴趣,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一定会是一件大事。
天色将晚,日渐西沉,本该日落而息的时候,却总有让人无法安心休息的事情。
一回到笙箫阁内,满月便示意清淇先不要慌张,尽量冷静地先和自己一起回房间去。
刚一踏入房间,清淇就瘫坐在了凳子上。
满月确认了周围没有人之后便关上了房门,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握着茶柄的手指骨因着紧张用力而有些发白。
“为什么会有人跟踪我们?”清淇尽量压低着声音,努力克制着着自己的慌乱。
“你先别急,喝杯茶压压惊。”满月把茶递给清淇,安稳着清淇的慌乱。
满月心里清楚,自己和清淇应该是自出门开始便已经被人暗中跟踪了。但令人懊恼的是自己居然是在茶馆才发现的这件事情。
“满月,你最有主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告诉弄玉姑姑。”清淇喝了口茶,却依旧神色紧张。
“暂时还不行,跟踪两个小小的舞姬实在是让人奇怪,会不会有人信我们还是一说,再加上弄玉姑姑,值不值得相信还是另一说。”满月静下心分析着,摇了摇头。
“你是说,弄玉姑姑可能是坏人吗?”清淇一脸惊讶。
“倒不是这样,只是我们现在情况有些复杂,还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为好。”满月对于告诉清淇这些话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忍的,自己并不愿意这么单纯善良的清淇接受这些阴谋之论。
“哦......”清淇闻言,心里不安更甚。
“你放心,我会好好想想这件事的,你快回去休息吧。”满月看着清淇一脸困惑的样子,便催着让清淇回房间休息。
“哦......”清淇虽不知道满月要怎么办,但是自己就是没来由地想要相信着满月的话。
“回去的时候小心些,注意脚下,莫摔了。”满月像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提醒这清淇。
清淇一阵感动,只以为满月是自己一样摔落才特意关照,便乖巧的说了声知道了,就离开了。
清淇走后,满月独自坐在房间,思考着这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自己的摔落,出门时的跟踪,再回想起之前怀疑的种种,西向的楼梯,今天的出行,越来越觉得,所有这些事的目标也许并不在于自己......
思至此,满月不由回想起之前那个几乎把自己逼疯的梦境,难道真的不只是一个梦魇,而是一个预言吗?
但更加令满月觉得不安的,却是那件诡异的杀人案件,有一种对于危险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件事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怪事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世上不存在巧合这种事,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买凶杀人,暗杀,跟踪,这么多诡谲的事情加在一起,满月心慌了,为自己的猜测慌了神,更为此时的处境而感到恐惧......
这天,满月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夜半无人的时候,满月下定了决心,起身去了弄玉姑姑的房间,心里却了然,这种时候自己也只有赌一把了。
满月独自站在通往弄玉房间外的一条小径上,这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夏末时分,草木芬芳。忍不住抬头看着夜晚的天空,残月弯弯,数不尽的星星散发着点点光辉。
满月笑了,如同这黑夜一般,自己决定要走的这条路,路的尽头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有圆满的月亮,但是只需有这点点的星光也就够了。
满月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叩开了弄玉姑姑的房门......
第二天,满月和清淇便从笙箫阁里消失了......有人问起,弄玉便说是她们被赎身出去当丫鬟了,除了一同练舞的姑娘们,熟悉她们的也不多,毕竟只是两个小小的舞姬。
与此同时,笙箫阁开始了改变,这种改变让笙箫阁在短时间内竟然盈利大翻,名气也开始在并州城中大涨。
而此时的被说已经赎身为奴的满月正在笙箫阁庭院之后的一处闲宅之内看书,准确的来说已经不再是满月了。
现在的这位看着书的女子是辰星,也是笙箫阁策划之变幕后的秘密之人。
“满...辰星,我们都待在这里好些天了,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吧?”一个轻盈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满辰星是谁?非晚,是你的新朋友吗?”辰星难得打趣到。
非晚是辰星想出来给清淇的新名字,虽然只是两个简简单单的字,但是确是十分用心想的,也有着辰星深深的寄托。
愿一切非晚。
“不好意思,一时口误。不过辰星真厉害呢,居然能说动弄玉姑姑帮我们。”非晚一脸抱歉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烂漫,倒是心里对辰星真是越来越佩服了,不仅想出了更换身份这种方法,甚至还说服了弄玉。
“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应该不会有人会想到我们还在笙箫阁内。至于弄玉姑姑,要她帮忙的代价可是不轻呢。”辰星意味深长的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笙箫阁。
非晚看着辰星青葱似的指尖练琴练出的一道道红肿伤痕,又想到每天辰星都要一直练舞直到双腿酸疼,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心里是在不好受。自己现在每天能做的就只是在辰星休息的时候陪着聊聊天,做些可口的食物而已。
隐秘身份计划实施之后,辰星就把除了对杀人案件的怀疑之外的事全都告诉了自己,自己原本的困惑都变成了惊吓,但是出于对辰星的信任让自己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计划。
现在知道前因后果的非晚对辰星不仅只是感激,还生出了一股子生死之交的感觉。
非晚觉得,虽然从小命途多舛,但是还是很感谢上苍让自己遇到了辰星。
同一份权财会让骨肉至亲互相残杀,同一份苦难却会让陌路之人都惺惺相惜,这便是这个世界最让人不解的事情了吧。
遥夜沉如水,人影却无寐。
这天晚上,辰星正在屋里看书,一旁的非晚在专心专职的缝制着衣裳,忽然有人叩门,非晚带着一丝警觉出声询问,原是刚从笙箫阁过来的弄玉。
辰星放下手中的书,为弄玉斟了一杯茶。
带着一丝疲惫的弄玉进屋而坐,看着端坐着的辰星,优雅端庄,落落大方,不经回想起那天半夜里叩开自己房门的那个女子。那种卓然的气质让自己都有些恍神。虽然一开始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但在确信自己并没有撒谎之后辰星侃侃而谈的言论却让久经世故的自己都震惊不已。
当时,辰星居然问自己想不想笙箫阁闻名天下。但当辰星说出进行定期汇演筛选,将笙箫阁内的所有人分五等,依等级定价,一等可在起价之上进行竞价之时,自己便开始相信这个女子了。竞争意识可以提高整体水平,而最优者竞价则是充分利用了有钱之人的虚荣之心,辰星对人心看得十分透彻。而这所有的目的只是要自己帮其一个忙,事成之后,辰星甚至允诺了自己一个可以让笙箫阁闻名天下的计划。而辰星的要求便是要自己助其更换身份,并且为其掩护直至其不再需要为止。
自己思虑再三,最终同意了这个计划。不过辰星离开后,自己心中虽然十分惊讶,但也十分疑心,这个在笙箫阁里的原本默默无闻的小舞姬为何突然变化这么大......辰星并不知道的是,自己在当晚便派人传信,将辰星及其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笙箫阁背后的那位大人物。
回忆就此打住,弄玉收回了思绪,定心地开始说着正事。
“这是一位官府的人托我交给你的信。”弄玉从袖口拿出一封信放在了桌上。
“官府的人?可曾说了些什么吗?”辰星看了一眼信封问道。
“他自称裴琦,早上来过说是找一位叫满月的姑娘,底下做事的就直接来问的我,我和他说满月已经被赎身不在笙箫阁了,买主是谁,业界规矩也不便相告,结果下午就直接带着信来了,说是麻烦转交,我就给你拿来了。”弄玉有些疑惑满月也就是辰星到底是怎么会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的,但却也不便多问。
“多谢姑姑代为转交,有劳了。”辰星礼貌地笑着谢道。
弄玉将信交给辰星之后便没再多逗留,起身出了门回笙箫阁办事去了。
弄玉出门之后,辰星便打开了裴琦的信,认真地看着。
非晚看着辰星的秀眉越蹙越紧,心下也有些焦急,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好消息。
“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非晚看着辰星有些凝重的的神情有些不安。
辰星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烛台边,神情严肃地将整封信全部烧掉了。
“怎么了吗?”非晚见状更是焦急。
“非晚,你先坐下,我现在会把整件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还有我心中最大也最不想要有的疑虑。”辰星神色认真,眉头紧簇,放在桌上的手掌也缓缓收紧成拳。
看着辰星十分严肃的态度,非晚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你说吧,我会认真听的。”非晚一改往常活泼的性子,正襟危坐,心道辰星一般不会这么严肃,就算是生气都不会蹙眉,想来是真有什么大事了。
“当我知道我的失足摔落是有人刻意所为,而刚巧又发生了杀人命案的时候,我本没有想过这两件事之间会有联系,但之后发生的跟踪事件让我开始怀疑这些事情,就时间而言实在是有些太过凑巧。毕竟这个世界上巧合这种东西,我还是不怎么相信的。之后我便开始细想,我失足坠落的地方原是你常出入之地,出门被人跟踪的时候,也是你在我的旁边。如此种种都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他们的目标是你而不是我。但那一直只是我自己没有根据仅凭直觉的一个怀疑而已,直到刚刚读完信之后......”辰星实在是有些怨恨自己的直觉,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轻轻握住了非晚因为害怕而开始发抖的双手。
“刚刚那封信是裴琦写给满月的,除了感谢之外,同时也告诉了我,那个被杀的人是谁。”辰星如今已经逼迫自己把满月当成另一个人来对待,要想骗过别人,必须先骗过自己,自己不是满月,也不会再是满月。
“是谁?”非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非晚还记得刘季吗?”辰星加重了说到刘季这个名字时的音量。
“刘季......我怎会不记得,那是我见过最可怕的男人......”非晚眼神不自主地开始闪躲着,想起刘季便想起了当初那可怕的一幕,心里满是恐惧。
“被杀的人是他,所以我才那么担心。”辰星双眉紧蹙,却逼着自己先行冷静,起身走到非晚身旁安抚着非晚。
刘季的死不小心牵扯着记忆的丝线,辰星不由想着以前自己刚见到非晚的情形,也是那个时候自己见到了那个叫刘季的男人。
当时自己正躲在草堆后面,看着一个叫刘季的男人在和一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男人讨价还价,大概意思是要将非晚卖给自己“父亲”。刘季粗鲁的将一个麻袋拎了过来,里面装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
但是非晚来之后经常哭闹,也经常挨打,许是同病相怜吧,那时候的自己便经常跑去安慰非晚,还在其被关柴房的时候偷偷送去些自己没吃藏下来的却早已馊掉的馒头,但是非晚还是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对着自己开心的笑。久而久之,自己和非晚便成为了没有血缘的亲人那般亲密。也就在那时,像是漫漫长路找到了前行的同伴,自己和非晚便在人性最黑暗面的笼罩之下守望相助着。
然而这段艰苦却平静的日子却在一个可怕的晚上被打破了,辰星至今都记得那双拽走自己和非晚的那双血淋淋的双手,那是自己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死,更让自己惊讶的是自己对此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从此再不愿和人接触......用别人的形容来说便是孤僻和冷漠。
刘季在那天晚上杀死了“父亲”,抢走了自己和非晚,卖入了笙箫阁。
辰星从回忆里挣脱出来,认认真真地继续说下去。
“我只能说,我现在的猜测是,有人派杀手找到了刘季,问出了被刘季卖掉的你的下落,才刻意制造陷阱夺你的性命,结果却被我误撞。在发现失败后,便派人跟踪,试图再次下手。虽然耸人听闻,但却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辰星无奈地说道。纵使自己不愿意这般坏处去想,但是事实却不由得自己往好处想。
非晚听着辰星话,咬着嘴唇,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哭出来,可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辰星安抚着非晚,却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这些话,自己本不想说出来吓到非晚,但是为了非晚的性命,自己必须将实情告知,将非晚真正的处境告知。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在我们出门的时候直接动手?”非晚在辰星的安抚下开始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辰星眼神笃定。
“什么可能?”非晚颤抖的嗓音还是暴露着自己的情绪。
“他们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不能或者说不敢动手。”
“这是为何?”
“那就证实了我的另一个猜测了,笙箫阁绝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风月之地,它一定有着什么背景,才会让那些人有所顾忌,极力想要掩饰成意外的样子!所谓谣言,总有那么一两分是真的。”辰星说完,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自己和非晚居然处在一个这么复杂而又危险重重的环境之下,自己却直到现在才开始明了。
“天啊......”非晚只觉得一晚上要承受的事情实在太多。
“非晚,我要告诉你的是,能够派杀手做到这一切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而能够作为他们的目标的你,也必然不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存在。你可曾知晓或者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事情,也许你并不认为它很重要。又或者你是否知道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辰星看着非晚,认真地说道。
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会让人被无故追杀,不该知道的事和不该有的身份。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笙箫阁,也不常和人接触,也并不知道什么事。”非晚回答着辰星的第一个问题,但是不管怎么想,自己的确不知道。
“那,你的身世呢?”辰星继而问道。
“身世......我只知道自己从小就被贩卖,也不清楚自己是谁,我只记得和你一起被卖到了这里。之前的事情实在是很难想起来。”非晚想尽力想起些什么,或许能够帮得上辰星的忙,但就是想不起任何事情,顿时很懊恼。
“不要紧,不管怎么样,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的......”辰星安抚着非晚的情绪,眼神透着坚定。
辰星自得知非晚可能会有个不同寻常的身份,而这个身份却让她从小流离失所,被辗转贩卖,最后竟要落得被人追杀的地步,只觉得心中心寒。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对待一个年幼的孩子。又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必须现在置非晚于死地。
辰星在心中暗自思量,要想保护自己和非晚,自己就绝不能再做一个可以被随意抹杀掉的小角色.....


天上的明月圆了又缺,庭院里的草木谢了又开,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平静,商人们依旧在市场议价,权势者依旧纸醉金迷,笙箫阁里依旧歌舞升平......
转眼便是两个春秋......
而流星阁也在这些时光里,跃然于世人眼前。
在一年多之前的一个晚上,辰星告诉了弄玉,自己要在笙箫阁中建造一个最特别的阁楼,而这个阁楼将会有着一个最特别的舞台,一个只有最优秀的舞姬和乐师才能踏上的舞台。
而弄玉心里明白,再优秀的舞姬也比不过辰星。
两年多来,自己每每见到辰星苦苦练习时的舞姿,都会惊叹不已。那种灵气逼人的舞有赖于辰星自身那股独特的气质,更是任何人都无可复制的。
不过最令弄玉感到震惊的是辰星在这两年地狱般的练习中竟然从未曾缺席一天,三九大伏,寒冬腊月都不曾迟过分毫。要说世界上还有其他人能忍受那位大人物专门派遣来的教习者的指导,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那般训练简直如同酷刑一般,光是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而辰星却一声不吭的忍过来了,要说这辰星心里没什么抱负和执着,自己也是必然不信的。
笙箫阁的扩建,也就是流星阁的建造也是在辰星的建议进行的,包括弧形阶梯状的观众台,以及各个等阶的价格制定等,每一项都调理清晰。弄玉不止一次的怀疑过,为什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会忽然之间脱胎换骨一般,而这之前分明只是自己笙箫阁里一个普通的小舞姬。
尽管有着疑问,但是弄玉却深信辰星若是不想说出来,自己怕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知晓的。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
此时的辰星和非晚正在房间里度过着两年多来最后一天隐秘的时光,一切都在精心的设计中准备妥当了。
“明天就是登台的日子了,辰星,你真的想好了吗?”临近定好的时间,非晚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两年前就想好了,不是吗?”辰星看着如今的非晚,正如两年前自己所想的那样,非晚出落成了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精致而立体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而纯净。不明说的话,甚至没有人会想到这会是两年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
辰星端坐在镜子前,同样看着这两年的岁月对自己的改变。整整两年时间,自己以一个从不存在的身份活着,除了非晚,弄玉以及教习先生,禁止与外界的一切接触,就是为了明天。
如果说两年前自己是想护住自己和非晚一世周全的话,现在自己还想谋划一个好的未来,至少给非晚一个好的未来。
这日一早,笙箫阁便人声鼎沸,弄玉忙前忙后,简直快招架不住,有不少人是为了笙箫阁扩建的精奇舞台流星阁而来。
流星阁没有固定的舞姬,只有各地最优秀的舞姬才能得到邀请。两年内笙箫阁名声大噪,尤其是在流星阁建成之后,更是吸引了不少场馆的舞姬以及爱好风月的达官显贵。好笑的是,这云泥之别的两种人都是为着同样的虚荣。
“实在是不好意思,席坐早就已经满额了,实在是非常抱歉。”弄玉这句话一早上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仍然是有不少人前来问询。
流星阁演出一个月一次,座位都是提前就预定的,不少人冲着要登台表演的各地有名的舞姬而来,其中也不乏有人是冲着传闻中笙箫阁秘密舞姬辰星而来的。
早在月前,弄玉便差人放出风去,说是笙箫阁里有个才貌绝佳的隐秘舞姬。但逢人问起,便是笑而不语,更是引起了不少议论。不过这点倒是辰星自己要求的,说是攒足期待,才能一鸣惊人。
终于到了演出的时候,说实话,弄玉心中也是有些紧张,流星阁中最佳的五个座位,不仅售价奇高,而且是竞拍的,原本超高的起价已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而最终拍下座位的人出价更是高额到让人惊叹。
最令弄玉在意的是其中有着万南侯府的二公子赵柯以及谢大学士长子谢子逸。
万南侯府位高权重自不必说,谢大学士也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今帝王更是在谢大学士归隐之时,留其官位,赐其随时可回朝继续任职的特权。
在人声鼎沸中,弄玉安排好了一切,几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这场可以说是满城热议的汇演总算是开始了。
华丽别致的流星阁,众多一流舞姬云集,从一开始,这便注定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视听盛宴。
只是演出开始之后,赵柯和谢子逸才姗姗来迟。
“都是子逸太慢,才会错过开场的。”一声抱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身暗红色华服的年轻男子略显张扬地步入流星阁,面貌俊朗,英气十足。身后的男子也随之进入阁内,面如冠玉,身形俊美,一声天青色的暗云纹华服衬的人玉树临风,优雅入画的举止让一旁的弄玉都忍不住在心中赞美。
这便是赵柯和谢子逸。
“这可不能都怪我,记错时辰的可是赵兄你啊。”谢子逸带着一丝无奈的回答赵柯。
弄玉瞧着自打赵柯和谢子逸进入流星阁之后,便有不少人私下谈论。不过倒也正常,这二人身份高贵,想要结交他们的人多如牛毛。赵柯和谢子逸自小相识,年岁相近,赵柯只比谢子逸年长数月,两人都刚及弱冠,却已是世家子弟中已有才名之人,尤其是谢子逸,作为谢大学士的公子,更是才名远播。
“子逸,你瞧,连并州知州家大公子也来了,这个笙箫阁真是好气魄呀。”入座之后,赵柯一眼便瞧见了并州知州之子季怀。
“笙箫阁从两年前开始,忽然摇身一变成了远近知名的著名之地,可是有不少人觉得奇怪呢。”谢子逸折扇轻摇,瞥了一眼这流星阁内坐着的不少权贵,不紧不慢地说道。
“难得清闲,我们暂时放下这些烦心事如何?”赵柯知道谢子逸在意的是什么,但是自己心里并不喜欢这些朝中之争,即使知道自己作为侯府公子并不能置身事外。
“也好。”谢子逸淡淡一笑,收起折扇,环顾着四周。
“赵兄觉不觉得这流星阁布置得甚为雅致独特。”谢子逸瞧着流星阁,眼神中带着毫不吝啬的夸赞。
赵柯看了一眼四周,流星阁的观众席设置可以说是设计精妙,享誉一片,而舞台与观众席之间还设计了一圈莲花池,就连观众席与舞台周围也围着雕刻精美的汉白玉栏杆,一派瑶池仙境的景致。
“小桥蜿蜒,之于池上,有佳人兮,在水一方。”赵柯瞧着自己所处的最佳席位与舞台之间连接着的蜿蜒汉白玉石桥不仅巧夺天工,更是意境悠长,实在忍不住出声赞道。
“看来赵兄也很喜欢这流星阁,我倒很好奇这流星阁请的是哪位大家?”谢子逸好奇着这般精巧的景致到底是现下那些林园大家中谁的手笔。
“流星阁建成之初,便有人好奇,但是多方寻找,却发现笙箫阁并没有请人设计其景,应该是出自自己人之手吧。”赵柯就着自己听到的消息说着自己的猜测。
“自己人之手?那这笙箫阁可真是藏龙卧虎,颇多神秘。”谢子逸带着好奇的眼神里不经意地划过了一丝疑心。
“有多神秘我不知道,但我听人私下说过,笙箫阁里藏着一位隐秘的舞姬,不只是才艺绝佳,更是姿色倾城,据说这次会在流星阁首演。”赵柯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一说给了谢子逸听。
“那还真是着实令人期待。”谢子逸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扑鼻而来,细闻之下还有一丝甘甜,居然是上好的云间茶。
云间茶产自群山的最顶端,常年云遮雾绕,故得名云间茶,一两难求。
谢子逸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有意思,这个流星阁真是很有意思。
台上一曲舞毕,台下掌声雷动,无愧是各地优秀的舞姬,每一曲都令人赏心悦目。
“子逸,我没有骗你吧,今日的流星阁舞姬都是数一数二之流,这些舞曲都甚为精妙啊。”赵柯鼓掌赞美着,同时不忘提醒着谢子逸这个被自己硬拉着花重金购来的席坐还是很值得的。
“赵兄一向都很有先见之明,子逸是知道的,只是花重金来这风月之地,恐怕难免惹人非议。”谢子逸虽然很欣赏,但还是忍不住要顾及这些事情。
“我是自在惯了,别人想说就随他去吧。”赵柯无谓地说道,自己对这些事情一直都是满不在乎的,也只有谢子逸这般家教甚严的需要顾及这些,毕竟要担着谢大学士府的名声。
“赵兄......”谢子逸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忽然发现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便看了一眼舞台之上。
这是本场的最后一舞。舞者便是所谓的笙箫阁神秘舞姬,辰星。
谢子逸看的也不由心中一动。舞台上不知何时垂下了数条白纱,半遮半掩的围绕着整个舞台,微风浮动,白纱轻摇。
舞台中间的女子,绝世而独立。舞台上方洒下的点点微光照在女子的周围,虽是一袭白衣,却熠熠生辉。
只这一个姿态,这个女子便征服了全场。
辰星此刻站在舞台上,心里百转千回,自己知道,这一只舞罢,自己会声名鹊起,但也会从此更加身不由己。这是与自己的一场博弈,一场不能输的博弈。
辰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摒除了心中的杂念。
微风正好,光线也正好,自己的白衣里锈了银制的暗线,在微光里闪烁着隐约的光亮,而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是极佳。
伴乐声起,宛转悠扬,围住舞台周边的白纱缓缓落下。
辰星开始跟随着优美的乐声翩翩起舞。长长的舞袖似水中蛟龙,每一个旋转都瑞彩翩迁,衣袂飘逸。
如幽兰却多一份灵动,如游龙更添一丝妩媚。
弄玉在一旁看着,心中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悯。没有人知道辰星这每一步动作的背后流了多少汗水,又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反复练习与斟酌,也许都不会有人在意,但是就是这些成就了现在的辰星,成就了一个舞台上最耀眼的精灵。
一曲舞毕,辰星定格在了最后一个动作,水袖轻拢半遮面。
整个流星阁都鸦雀无声,直到辰星起身,对台下行礼致意的时候才开始有人反应过来,开始鼓掌。
“谪仙.....谪仙之姿啊……”
听着台下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辰星微微一笑,礼毕转身,一步步走下了舞台,步步生莲。
“余音绕梁,舞姿惊鸿,笙箫阁果真不简单……”
赞美之声在台下经久不息。
“人生能有幸见识此舞,子逸还在乎他人非议之言吗?”赵柯从惊叹中缓过神来,忍不住对谢子逸说到。
“人如白梅傲世,舞比杨花蹁跹。确有谪仙之姿啊。”谢子逸微微有些恍神,但还是脱口而出的赞美。
“这样一支舞,笙箫阁又要名动并州城啦。”赵柯看着舞台之上,笃定地说到。
“笙箫阁中竟然会有如此不同寻常之人,真真是有趣......”谢子逸眼中笑意更甚。
而此时的辰星转身独自走着,对所有的声音恍若未闻。
辰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今日开始,自己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住在庭院的小角落里了,亏得弄玉安排妥当,无人知晓自己与非晚躲在在笙箫阁里不见天日的两年时光。
辰星不禁打量着自己的房间,自己如今住在这流星阁顶楼之中,每一件陈设都精美无比。这位于流星阁最高层的房间,两边的窗户,除了可以看到为自己慕名而来的人坐满了流星阁,还可以看到并州城繁华热闹的景象。但可笑的是,自己却不能轻易踏出这流星阁一步。
辰星明白,自此,在这世上行走的每一步,都会有荆棘缠身,纵然百转千回,都必然离不了孤独。
思及此处,辰星忽然心中一惊,立即察觉到了四周的异常。
自己回来这一路上都没有人,连非晚都不曾出现,实在太不寻常,都怪自己回来的时候情绪有些恍惚,居然现在才发现不对。
辰星站起身来,慢慢地靠近自己的床铺,握紧了自己在枕下藏着的匕首。这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夜晚入睡时唯一的安慰。
“这一舞当真是让人过目不忘。”一个富有磁性却略带些慵懒的男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辰星在枕下握着匕首的手猛然收紧了几分,警觉地看着不知何时走进自己房间并怡然坐在桌边悠闲地喝着茶的男子。
辰星在心里暗暗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男子品貌非凡,朗星如目。一身玄青色华衣锦服,内衬银色暗纹镶边内袍,同是玄色暗纹的锦缎镶玉腰带上挂着一只漆黑如墨的玉佩。
男子左手略显慵懒的抵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手中的茶盏,如同在看着一个有趣的玩物一般。
“松开你手里的东西,没有用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一眼警觉的辰星,淡淡的说到。
辰星放开手中的匕首,缓缓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对着男子,认真而严肃的行了个礼。
男子站起身,缓缓走到辰星面前,目光直直地看着辰星,像是要将人看穿的样子。
“你,知我是谁?”男子略显冰冷的语气让人有些不舒服。
辰星低垂着头,余光看着男子的衣摆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不知,但,略微猜的到些。”听到男子略带怀疑的口吻,缓缓地抬起头,依旧很恭敬的回答着。
“哦?说来听听。”男子看辰星的眼神,一如刚刚看着茶盏一般。
“皇亲国戚,皇子贵胄。”辰星不紧不慢的回答。
“不错,果真是个聪慧的女子……本朝皇子共有九位,本王排行第七。”男子略带赞赏之意说道。
辰星心中一惊,七皇子景子瑜,也是当今第三个封王宫外立府的皇子。
大皇子成年之后便被立为太子宫外立府,三皇子因为战功显赫被封为梁王,随之便是七皇子。七皇子为恭仁皇妃之子,但皇妃在其年幼之时便驾返瑶池了。七皇子在众皇子中一向不谙政事,但却因此颇得帝王喜爱。帝王一方面念其年幼丧母其情可怜,加之对这个儿子也十分喜爱,便在三皇子封王后不久便寻由册封了七皇子为秦王。
“秦王殿下安好。”辰星缓缓一礼。
“笙箫阁的花魁果真名不虚传。”景子瑜看着面前这个波澜不惊的女子,言语中带着几分刻意的夸赞。
“辰星,并不是笙箫阁的花魁。”辰星依旧低着头认真地回答着。
“你这一舞的目的不就是想当上笙箫阁的花魁吗?难道你以为这一舞之后还会有人不知道笙箫阁舞姬辰星的名字吗?”景子瑜反问道。
“只是众人之云罢了。”虽然表面依旧平静,但辰星心中还是有些惊讶。是的,这一舞不只是为了笙箫阁的名声,也是为了自己,虚名是现在的自己唯一可以追求的一把保护伞。
“原来辰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景子瑜挑眉,忽然伸手摘下了辰星发间一只玉簪。
“那辰星介意本王要走这个身外之物吗?”景子瑜把玩着玉簪,看不出是真心想要还是随意玩味。
辰星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归于平静,但却没有逃过景子瑜的眼睛。
如同人喜欢在平静的湖水里丢石子一般,人也总想要在他人一成不变的表情上寻找变化的乐趣。
“当然不介意,笙箫阁都是秦王的,何况只是一只小小的珠钗。”辰星顿了顿,看了一眼景子瑜,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看到同样惊讶的表情出现在景子瑜的脸上时,辰星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知道太过聪慧容易招致灾祸吗?”景子瑜面无表情的接近辰星,一双好看的眼睛却如同猎鹰一般透着危险。
“但秦王殿下会保护我的,不是吗?”辰星心底起着波澜,却逼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静着。
“何以见得?”景子瑜直了直身子,语气中略带嘲讽。
“若没有秦王殿下暗中相助,是不会有今天的辰星和如此豪华的流星阁的。”辰星肯定地回答道,
“这么说你一早便知晓本王的存在?”景子瑜此刻倒是真生出了些兴趣来。
“辰星只知有高人相助辰星的计划,但也是刚刚才知晓是秦王殿下的。”辰星观察着景子瑜的表情变化,句句斟酌。
景子瑜挑眉,示意辰星继续说下去。
“秦王殿下说看了辰星的舞,但却不在观众席之列,那便一定是在这个阁楼之中,能支开所有人包括弄玉姑姑现身于辰星的房间的人,一定是弄玉姑姑听从之人。而此人必定是笙箫阁幕后的那个人,便就是您,秦王殿下了。”辰星慢条斯理的说完这段话,看了一眼景子瑜。
“秦王精心培养出辰星和笙箫阁这枚棋子,尚且未用,怎么舍得让别人破坏了呢?”辰星大着胆子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世人都知本王不谙朝政,不屑党争,辰星说话可要小心才是。”景子瑜眼睛微眯,透露出一丝危险的信号,连气势都瞬间凌厉了起来。
辰星心中骇然,年仅弱冠的景子瑜此时散发出来的气场俨然是号令天下的气势。
辰星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这个人绝不是世人所说的那般恣意潇洒不问世事之人,这种气势,绝不可能出自一个对最高权力无所追求的人。尽管自己知道自己这是在与虎谋皮,但是到如今,必须咬着牙走下去。
“秦王殿下才智过人,所说之言,辰星定会谨记。”辰星用自己最恭敬的姿态表达着自己的敬意。
“不用那么紧张,本王只是仰慕笙箫阁花魁之名前来看望,辰星刚刚所言,本王可是一概不知呢。”景子瑜瞬间又变回了之前随性不羁的翩翩公子。
“秦王殿下洒脱之名,辰星也十分景仰。”辰星也一如往常温婉地回答道。
“下个月,辰星的登台表演,本王一定亲自前来捧场,可不要让本王失望才好。”景子瑜脸上挂上了微笑。
“辰星定当全力以赴。”辰星语气柔缓地回答着。
“这玉簪精巧,本王倒是想好好收着......”景子瑜抬了抬眉,眼神复杂的看着辰星。
“玉簪巧夺天工,但也有锋利之处,还请殿下观赏,切莫把玩伤了手为好。”辰星明白景子瑜的意思,但同样也想让景子瑜知道,自己愿意帮他,但却不会任人宰割。
“放心,这玉簪本王一定好好珍藏。”景子瑜说完便微笑着出了门,一如世人所说的那般潇洒恣意的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慢走。”辰星尽管紧张,但是还是不忘礼数地见礼相送。
秦王走远之后,辰星觉得自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坐在凳子上有些急促的喘着,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定了定神,依稀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辰星,怎么了,不舒服吗?”非晚小跑着进了辰星的房间,一脸担忧地说道。
辰星抬眼瞧着非晚微微笑了笑。
“刚刚弄玉姑姑拦住我让我先不要来见你,说你在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非晚看着辰星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
辰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非晚细碎的刘海因为脚步过快而有些凌乱。
“怎么跑那么急,又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万事要冷静的吗?”辰星佯装责怪道。
“可是真的很担心啊,你没见到弄玉姑姑那严肃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帝王来了呢。”非晚见辰星没事,放松地开起玩笑来。
“要真是帝王来了,一定会把非晚带进宫当妃子呢。”辰星嘴上和非晚开着玩笑,心里却在想,来的也许还真是帝王呢,未来的帝王......
“我才不要呢,我只要和辰星一起就好了。对了,今日你见的人是谁啊,我能知道吗?”非晚闻言只觉得别扭极了,赶忙推脱,但随即又想起了那个重要人物。
“七皇子,秦王。”辰星收住了玩笑之意,长舒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啊,真的吗?居然是秦王......”非晚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
“是啊,我们依附且必须要依附的是秦王殿下......”辰星没打算瞒非晚这件事。想了想,相信秦王应该也不会在意自己把这件事告诉非晚的吧,反正就算介意也来不及了,对于非晚,自己从未有过怀疑之心。
“原来谣传都是真的啊。”非晚一脸难以置信。
“记得......”辰星还是想要叮嘱两句,但是话刚说一半,便被打断了。
“不能告诉其他人,要小心为上。我都背下来啦,放心啦,辰星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和人说的呢。”非晚立马接了话茬,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辰星接过茶,看着茶盏,又想起了秦王,想起了秦王看着茶盏时的那个玩味的神情,不禁有些出神。
“辰星,辰星......”非晚看着出神的辰星试图唤醒着,但却被忽然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
“......”
“让开,让开......”
“......”
“外面是怎么了,这么吵?”非晚有些不满地走出去看了一眼。
“好像是那个什么知州大公子和弄玉姑姑在嚷嚷呢。”非晚从窗口看见声音的来源随即转头告诉辰星。
“不平静的生活已经开始了吗?非晚,可要做好准备,以后的日子不会再像过去两年那么平淡安闲了。”辰星眼神有些恍惚,随即理了理思绪,又重新变回那个一向温婉端庄的淡然女子。
流星阁外,吵嚷的人群中央站着弄玉和一位一看就很阔气的富家公子。
“弄玉姑姑,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那位辰星姑娘,我活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呢,那身姿,那气质,就像天上的仙女似的,姑姑啊,你就让我见一面吧,就一会儿。”季怀站在弄玉面前,有求于人时便完全没了平时那副霸道的姿态。
“季怀大公子,辰星姑娘正在休息不便见客,体谅一下可好?”弄玉姑姑一脸的为难,辰星特意嘱咐表演结束后不见任何冒昧之人。
“姑姑,通融一下吧。”季怀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示意随身带着的奴仆。
“愣着干什么,给姑姑准备的银子呢?”季怀瞧着侍从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骂道。
“季怀公子,这就为难我了,不是我不让,辰星姑娘真的在休息啊。”弄玉有些气恼,要不是看季怀是知州公子,早将其赶出去了,可惜偏偏还有些身份,不能动粗。
“我不打扰她休息,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成吗?”季怀说罢就要往里面闯。
围观的人并不少,但是其实大部分人都想见一下这位谪仙一样的姑娘,只是没有那个底气往里面闯,如今见到有人这么做,也都驻足准备看个究竟。
“弄玉姑姑如此阻拦,辰星姑娘定是在歇息,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忽然一声温润的嗓音传来。
而这嗓音的来源正是学士大公子谢子逸。
赵柯和谢子逸刚打算往外离开,忽然闻得有人在吵吵嚷嚷,停步一听,原来是知州公子季怀仗着自己身份吵着要见辰星姑娘。
眼看着季怀就要推开弄玉往里走了,赵柯刚想出声阻止,没想到却被谢子逸抢先了一步。
“关你什么事儿啊。”季怀听到有人喝止,有些不爽,回头骂了句,但还是继续向前走着。
“有人死皮赖脸,还不让说了吗?”赵柯反唇相讥道。
季怀这时候是真的很不爽了,回过身来打算开骂,但是一回头,发现来人锦衣华服,衣着光鲜,像是有些来头,轻易不敢得罪。但发现有好多人围观,又觉得很没面子,就仗着是知州之子就嚷开了。
“你谁啊,敢管我的事儿?”季怀言语里带着嘲讽之意。
“仗势欺人之人,本就当管。”谢子逸谈吐之间依旧平缓,留着几分情面。
这一幕落在赵柯眼里却觉得别扭不已。
“子逸啊,吵架这种事呢,不能这么温文尔雅,你看我的。”赵柯看谢子逸这么温和的谈吐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你当我想管吗?还不是为了帮你爹一把,看你从小缺管教。”赵柯走上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讽刺着。
这一句话瞬间气炸了季怀。
“你敢说我缺管教?!我今天让你看看到底谁缺管教,来人啊,给我打!”季怀顿时气急败坏,一声令下,眼见着两个家奴就要上手。
谢子逸瞧着这一幕面不改色,只是稍稍侧过了身子。
好在一切都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旁的弄玉带着护卫及时阻止了这场闹剧。
弄玉本也不担心季怀,笙箫阁的护卫都是高手,即使赵柯和谢子逸不出声阻止,季怀也是无法闯进阁楼的。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最后会扯到谢子逸和赵柯身上,这才不得不立即制止。
“季怀公子,笙箫阁有规矩,任何人不能动手,还请见谅。”弄玉说完,转身面对着赵柯和谢子逸。
“多谢赵柯公子与谢大公子的帮助,弄玉在此谢过。”弄玉见礼谢道。
“不必拘礼。”谢子逸微笑着回答道。
一旁的季怀闻言瞬间有些傻眼,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会撞见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平日里并不多见,所以自己也不认得,没想到竟然会在笙箫阁里遇见。
“不好意思,在下不知是二位公子,出言无礼之处还请见谅。”季怀不由有些冒冷汗,万南侯府和谢大学士府,若是让爹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两位,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无碍,不必放在心上。”谢子逸平静地回答道。
“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二位慢聊,回见......”季怀边说着边往后退着,话音刚落,人已经急匆匆的走了好远。
而这一幕刚好都落进了辰星和非晚所在的窗口之内。
“这两位是谁?”辰星转身问了问非晚。
“辰星,你这样可不好,人家可是出大价钱买了前排五座的最佳座位看你演出的,你都不记得。”非晚难得遇到辰星问问题的时候,忍不住打趣道。
“我知道他们在前排,但是并不知他们身份。”辰星微微一笑,自己暂时还没有机会熟悉这些人。
“那个比较英气的是侯府二公子赵柯,那个文雅的是谢大学士的大公子谢子逸。”非晚晓得这些人身份都不一般,一一介绍的时候也带着几分严肃和认真。
辰星低头沉思了一会,悄声对着非晚说了几句话。
非晚听完,点了点头,便笑着出了房门。
赵柯和谢子逸刚打算转身离开,一声清亮悦耳的女声传了过来。
“二位公子请留步!”
赵柯和谢子逸转身,发现面前站着一位女子正巧笑倩兮,女子笑容明媚,暖得如同秋日的阳光一般。
“请问姑娘有何事?”赵柯一改刚刚蛮横的模样,有礼貌地问道。
“小女子名叫非晚,是辰星姑娘叫我来的。”非晚依旧笑着回答。
赵柯和谢子逸听闻非晚这么说互相对视了一下,心中有些疑惑也有着惊讶。
“不知所为何事?”谢子逸率先出声问道。
“她说,如果二位有空的话,想请二位上楼品茶,权当谢过二位方才解围之恩。不知二位意下如何?”非晚笑盈盈的容颜几乎让人无法出声拒绝,更何况这还是来自辰星的邀请。
“辰星姑娘相邀,荣幸之至。”谢子逸看了一眼赵柯,见赵柯满是感兴趣的神情,便随即笑着接受了邀请。
笙箫阁中,其实不只是那位知州公子对辰星有着痴迷,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辰星的那一舞征服了,要说不想见见这位姿色双绝的女子一定是假的。有的是自觉难以攀附,有的则是因着自身涵养而不去打扰,赵柯和谢子逸则是属于后一种。
赵柯和谢子逸跟着这位自称非晚的姑娘,从流星阁的另一端进了阁楼,看着一路上景色独特雅致,亭台楼阁都精妙绝伦,令人称赞。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传言流星阁内恍若仙境,果真不同凡响。”谢子逸作为学士府中人,自小文墨熏陶,对这些雅致的景观都格外偏爱些。只是心中同时暗道这流星阁的布置实在是令人称绝,这笙箫阁藏着这么一位高人,又怎能不让人多心。
“说了二位公子可能不信,但这流星阁可是出自辰星之手。”非晚闻言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喜悦好得意,辰星可是个奇女子。
“这辰星姑娘到底是哪路神仙?”赵柯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问道。
“哪路神仙说不上,但是辰星是个特别的女子这一点倒是真的,其他的我想等公子们见过她之后想必会有自己的见解。”非晚歪着头思忖了一会回答道。
谢子逸看着眼前容貌出挑的女子,一脸对刚才跳舞的女子的崇拜喜爱的样子。其实何止是这个女子,方才那位女子的魅力几乎席卷了在场所有人,甚至连自己都有些动摇,如此仙姿,着实是惊艳。
不知不觉,谢子逸忽而觉得自己内心有一种退缩的情绪出现,隐隐觉得这一去,可能会陷入一个由不得自己的情况里......
“子逸,你在发什么呆呀?有疑问的话当面问问这位辰星姑娘就好了。”赵柯看着谢子逸有些恍惚的样子,满心以为和自己一样好奇着这个突然出现又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子。
“甚好。”谢子逸微笑着回答道,转瞬便觉得自己的方才想法有些奇怪,甚至可笑。
非晚带着赵柯和谢子逸走了不短的功夫才上了阁楼,在阁楼的楼道一处停了下来。
“请二位公子直走,辰星就在楼道尽头的茶室等着二位。”非晚眉眼带笑,说完,便顺着来时的楼梯转身下楼去了。
谢子逸看着非晚的身影消失,不由一声自嘲。
“看来赵兄和我都多虑了。”谢子逸回想着自己方才走过的那些路,有些无奈的笑道。
“是啊,不说那两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就论这整个流星阁庭院的布局,若没有人带路,怕是找不到通往辰星姑娘住处的阁楼的。”赵柯一路上都十分惊讶于这流星阁院落的格局,就算是自己也不敢说能一次就找到来回的道路。
“看来这位女子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简单哪,不仅是个大雅之士,竟然还通乾坤五行之局。”谢子逸从上而下俯视着这流星阁后特别布置的园林景致,眼神有些复杂。
这一路谢子逸一直在打量着流星阁,从而发现了流星阁的独特之处,辰星的住处和居室和流星阁的舞台其实是一体的,只是背向无法联通而已,要想从舞台处到达辰星的住处必须先进入笙箫阁,绕过一整个笙箫阁进入流星阁的园林之内,且不说这一点有多不容易,就说这奇巧的园林布局,就没有多少人能想过来就过来。
谢子逸隐隐有些不安,这样一位女子的出现怕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存在......笙箫阁的背后一定有人安排。
“子逸果真还是喜爱这片别致的园林吗?”赵柯见谢子逸一直看着下面的花园,只当是兴趣所在,毕竟谢子逸也是位园林的大家。
“算是吧,走了,一起去见见这位神秘佳人。”谢子逸收回自己的思绪,换而一脸笑意地走向楼道尽头的茶室。
赵柯看着谢子逸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笑了笑,随即提步跟了上去。
只是当满腹疑惑的谢子逸走进入茶室的那一瞬间,便觉得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茶室在拐角处,拐角两面并没有门窗,甚至没有樯,只有白纱相隔。辰星跪坐在茶室中间,一袭白色烟笼拖地水裙透着浅浅的青色,发丝轻拢,几缕碎发随意的垂落在脸颊一边,容色倾城的脸上神态悠闲。美目流盼,秀雅绝俗,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轻灵之气。
此情此景,之于常人,恍若隔世梦境。
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传来,把谢子逸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二位公子请坐。”辰星声音柔和似水,水袖轻拢,露出如玉似的手腕,烹茶的一举一动优雅且标准娴熟。
“在下谢子逸,多谢姑娘以茶相邀。”谢子逸表面平静如常,心里却止不住的悸动,这位女子带给自己的震撼不是一点点,自己甚至觉得,这个世上也许都不存在可以忘记这样一个女子的人。
但聪敏如谢子逸,自然知道这间茶室包括整个流星阁都是精心布置的,目的自不必说。但是即使如此,这美貌女子雅然脱俗的气质,却依旧是让人挪不开视线,哪怕明明知道危险。
“那个......在下赵柯,多谢姑娘相邀。”赵柯同样被这一切惊艳到了,直到谢子逸出声才连忙出声致谢。
“二位公子不必多礼,当是辰星应谢过二位解围之恩。”辰星知道这一幕会带来的效果,这间茶室的作用便是如此。茶室的每一处细节都是自己反复修整,精心设计的。每每自己在此烹茶,连非晚都会忍不住夸赞自己就像画里的人一样。但每次自己虽然嘴上笑着,心里却并不觉得开心,这种刻意伪造的场面如同曲意逢迎的人脸一般虚假。但却是自己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赵柯双手接过辰星递过来的茶盏。
“辰星姑娘烹的茶真是茶中极品,雪女茶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谢子逸喝了一口茶,没想到笙箫阁里除了稀有的云间茶,居然会藏有书中记载的茶中极品雪女茶。这茶产自北方极寒之地,据记载,这茶本有雪女守候,靠近之人必会寒气入骨而亡,所以世间罕有,连自己也只是在书中读到过才能知道这是雪女茶。
“谢大公子真乃博学多才,辰星敬佩。此茶稀有,能识得此茶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辰星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名为谢子逸的男子,只一眼便能明白,这个谢大公子绝不是泛泛之辈。
“不敢当,姑娘能得此茶才是本领非凡,不说这个,子逸还有问题想要请教姑娘。”谢子逸难掩心中的疑惑,多少也想旁敲侧击些消息出来。
“公子请说。”辰星依旧温婉地笑着。
“姑娘才识渊博,色艺双绝。流星阁精巧绝伦,据子逸所知,是出自姑娘的手笔。”谢子逸注意着辰星脸上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些小细节。
“公子谬赞,辰星只是提了些许建议而已。”辰星谦虚地谢过谢子逸的赞赏,连微笑的角度都不差分毫。
“想必笙箫阁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姑娘的建议。”谢子逸刻意话里藏话,直视着辰星格外清亮的双眸。心里一直反复重复着一句话,这女子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辰星只是一介舞姬,不问世事。”辰星依旧笑得温婉,心里明白谢子逸此时的疑心,也很明白这疑心很正常,也在意料之中。
“姑娘不必谦虚,子逸只是想知道,姑娘如此才貌过人,到底从何而来,为何会在这笙箫阁中?”谢子逸看着辰星一如既往温婉的笑颜,和波澜不惊的口吻,心里忽然有些急躁,不知所起。
一旁的赵柯心里却觉得十分惊讶,一向温文尔雅的谢子逸今天言语也太过于直接了,完全不像平日里的样子,平日里哪怕与人有争执之处都谦逊有礼,怎么今天这般直言。
赵柯一方面觉得谢子逸有些奇怪,另一方面也担心这样有些失礼。
“辰星姑娘,子逸可能是刚刚与人冲突过,言语之间有些失礼,不是故意想打听姑娘的私事,还请姑娘不要在意。”赵柯实在忍不住,便打着圆场。
“抱歉,是在下失礼。”谢子逸听着赵柯的话,才惊觉自己今日言行的确有些过于冲动。
“无碍的,辰星自知出现的是有些过于突然。有些不解是应当的。”辰星摇了摇头示意无妨,同时落落大方地承认着自己的突然出现。
“姑娘的出现堪称一鸣惊人。”谢子逸回想起今日辰星的惊为天人的舞姿,怕是日后引起的风波不会小。只是不知道这股风波到底会吹向哪里,江湖,还是朝堂。
“辰星自小流离,得弄玉姑姑相助,许是因着天资不那么愚钝,便多教了我些东西。”辰星挑着自己能说的实话直言说道。
“姑娘所学皆是弄玉所教?”谢子逸实在不相信只凭弄玉可以培养出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女子来。
“弄玉姑姑之交遍布天下,各类技艺的高人也并不少,辰星有幸能得其教导。”辰星瞧着这谢子逸像是一心要问出些所以然来,只能可惜在自己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
“姑娘之前都在阁中学习技艺吗?”
“是的,能在学有所成之后有能力帮衬着弄玉姑姑打理笙箫阁是辰星的荣幸。”
“原来如此......方才一路走来,深觉流星阁精巧,还想请教姑娘一二。”
“辰星定当知无不言......”
“......”
谢子逸知道自己此番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便话锋一转,不再追问,有意无意的聊起了关于流星阁的建造和布局。
一旁的赵柯也十分感兴趣,三人相聊甚欢,直到日将落下才尽兴而散,而后再次在非晚的带领下离开了流星阁。
带着依旧对辰星博学的惊叹,赵柯和谢子逸一直到走出笙箫阁都觉得这番畅谈意犹未尽。
“子逸今日有些许失态。”出了笙箫阁,赵柯便立即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许是有些害怕吧。”谢子逸毫不掩饰的回答让赵柯更加不解。
“我没听错吧?”赵柯从没想过自己会从谢子逸的嘴里听见害怕两个字。
“若这姑娘当真背景清清白白,自是再好不过......”谢子逸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辰星姑娘背后有人?”赵柯闻言脸色有些凝重。
“这个暂时不知,若真是有所图谋,不瞒赵兄,子逸心中甚觉可惜......”谢子逸不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么灵气逼人,温婉高雅的女子自己是真心欣赏。
“子逸言之过早,目前暂不知情况如何,待之寻常即可。”赵柯知道谢子逸心中的担忧,如今朝政表面风平浪静,但是大位之争却从未停过。谢大学士是太子太傅,既是老师,自是支持太子的。万南侯府封侯之前,也曾受教于谢大学士,所以学士府与侯府一直交好,同为辅佐太子,也是因此自己才能和谢子逸自小成为好友。
“说的正是,走吧,一同回府如何?”谢子逸表情稍微放松了些。
“好啊,正好拜访一下谢伯伯。”赵柯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声,随着谢子逸一起回了学士府。
阁楼之上,弄玉目视着赵柯和谢子逸的背影消失之后,找到了辰星。
“见识了精妙的流星阁,又到雕梁画栋的茶室喝了上好的雪女茶,辰星姑娘如此大手笔,不怕此二人疑心笙箫阁吗?”弄玉不怀疑辰星的能力,但却有些不明白这个作法。
“笙箫阁这两年是有目共睹的,要论疑心也是人之常情,短短两年成长得是有些过快,但正是如此,才要更加张扬。物极必反,对于谢子逸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你越是张扬,他反而越不会疑心你。你若是藏着掖着,他反而会觉得你有着什么秘密。”辰星喝了一口茶,平静地回答道。
“我相信姑娘所为必有其道理。只是,秦王殿下......”弄玉欲言又止,看着辰星平静如水的表情,很努力的想看出些什么来。
“辰星十分仰慕秦王殿下的风姿,下个月的流星阁里,要是能见到秦王殿下那可真是辰星的荣幸。”辰星没有直接言明景子瑜下个月会直接前来流星阁,但相信弄玉一定听得懂。
“你是说,秦王殿下下个月会亲自......可是这么做不会容易暴露吗?”弄玉有些惊讶,自己还没有听说殿下的这个决定,但是辰星这么说应该是没错的,只是如此明目张胆,未免有些担心。
“正如辰星方才所言,物极必反,这句话不只适用于物,也适用于人。”辰星头也不抬地收拾着茶具,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越是明目张胆,便越能打消别人的疑虑。秦王殿下的心思倒是和姑娘的不谋而合。”弄玉仔细想了想,如此大胆的瞒天过海的确是秦王殿下的作法,倒是对辰星和景子瑜如此心意相通觉得惊奇。
辰星笑而不语,而弄玉也停留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茶室忙碌去了。
留下辰星一个人表情恍惚而又好像专注的看着并州城阴霾的上空,感叹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秦王府邸。
“有什么消息?”景子瑜一边看着手中的兵书,头也不抬地对着寂静的房间问了一句。
一个身影闪身而入,落在了景子瑜面前,恭敬地站着。
“梁王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七曜如实回禀道。
“没动静,没动静才更不寻常。”景子瑜视线从兵书上挪了开来,眼神中掠过一丝疑惑。
“属下不解。”七曜闻言,如实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梁王太子相争已久,上次与太子交锋,被父皇训斥,依着梁王的性子,怎可能毫不作为?让人留意着。”景子瑜说完便继续看起书来。
“是。”七曜说完,却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还有什么事吗?”景子瑜抬眼见七曜还未离开,便出声询问。
“是笙箫阁。”七曜立即说道。
“笙箫阁......何事?”景子瑜放下了手中的书,带着几分兴趣。
“辰星姑娘今日见了赵柯和谢子逸。”七曜如实说道。
“万南侯府和学士府,太子的人......她想要干什么……”景子瑜闻言,将手中的兵书放在了一旁,心中有些好奇。
“属下不知。”七曜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在问自己,但还是恭敬地回答了。
“下去吧。继续留意。”景子瑜挥了挥手吩咐着。
“是。”七曜应声,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景子瑜起身,踱步走到窗边,看了看床边那件今日所穿的银色内袍上隐约的龙纹暗绣,嘴角微扬。
这女子洞察力还算不错,不过自己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奇招待现......


是夜,笙箫阁依旧歌舞升平,唯独流星阁的阁楼间一处房间内,有着本该由夜晚赋予的安宁。
辰星正在屋中看书,忽然瞧见非晚一脸愤懑的走了进来,一个人坐在桌边生闷气。
“是谁惹了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辰星看了一眼非晚,低头继续看着书问道。
“哪是什么大小姐,明明都是别人有权有势的。”非晚坐在一旁,气鼓鼓地回答。
“笙箫阁现在有权有势的人还少吗?身份尊贵,难免会有优越感。”辰星翻着书页,继续耐心地劝说着。
“可是,他要是说别人就算了,居然还敢提辰星你的名字。”非晚只要一想到那个狂徒嚣张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来笙箫阁,提我的名字又有什么不对呢?再怎么说,我也就是这笙箫阁的舞姬而已。”辰星很坦然地自嘲着,自己本就只是个小小的舞姬,而且现在还沦为了别人争权夺利的棋子。加之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人说不得,骂不得的,若真要一一置气,怕是自己此生都要再难安宁了。
“可是上次,明明连那个学士府的大公子,还有那个侯府的公子都客客气气的,他算什么,明明没有一点官爵,还敢说自己沾着皇家的边,酒喝多了,大话连篇。”非晚带着鄙夷的口吻,想着那人衣衫破旧,喝了不少酒的样子,完全就是仗着酒意嘴巴就开始瞎说着话。
“皇家?非晚说的是何人?”辰星终于把视线从书上挪了开来。
“那人自称说是什么二皇子的叔叔,皇妃是他长姐,可是稍微了解一些皇家事的人都知道,二皇子的母妃是当今帝师宁临的侄女,是帝师同父异母的弟弟宁羡所生,而且宁羡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并不曾有过其他孩子,甚至在自己女儿当上皇妃之前就去世了,哪还会有什么遗失的孩子之类的。真当人生跟说书似的随便呢?”非晚一想到这件事就生气,那人不仅是个骗子,居然还是个蠢骗子,来笙箫阁骗吃骗喝没钱了就编出这些谎话来。
只是非晚一脸嫌弃的样子倒是让辰星有些忍俊不禁。
“知道是假的就更不用在意了,气坏了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辰星起身,走到非晚身旁,倒了杯茶给非晚静心。
非晚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还在生着气,就算辰星不在意,自己可是在意得紧,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念着辰星,当真让人气急。
“非晚,一会儿去帮我找一下弄玉姑姑可好?”辰星坐回座位上细想了想便对非晚说道。
“好好好,唉,就是好不容易不用偷偷摸摸躲在笙箫阁里了,结果现在你成了笙箫阁的招牌了,为了避免是非,都不能出这流星阁,真是的......”非晚撑着下巴,闷闷不乐道。
“我有非晚啊,外面的事情只要有非晚我就放心了。”辰星笑着说道,心里知道非晚是在替自己委屈。
“那我现在就去。”非晚说着一口气喝光了面前的茶,转身就出了门。
其实非晚嘴上抱怨,心里却觉得终于能为辰星做些事情了而感到开心。过去两年多来,天天看着辰星受苦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折磨了自己好久,如今才觉得自己稍稍有用了那么一点。
没过多久,弄玉便走进了辰星的房间。
“姑娘有何事?”弄玉开门见山地问道。
“今日笙箫阁里,是否有个敢自言皇室宗亲的人?”辰星直接问道。
“是有这么个人,估计酒喝多了胡言乱语吧。”弄玉有些不以为意,笙箫阁酒后的胡言多的是,不明白辰星为何会问起这个。
“胡言乱语,也是半真半假的,他敢曝出皇家之名,还需留意些好。”辰星的表情透着些认真。
“姑娘的意思是,想派人跟着他?”弄玉见此也开始谨慎起来。
“派一个能和他打上交道的人,最好能把他的话都套出来。”辰星不敢轻易放过任何有可能有用的事,况且这也是笙箫阁存在的意义。
一切都有其缘由,即使知道有可能真的只是一场空,但是必须尝试,谁也不知道哪一次的尝试会是突破口。
“好,我这就去。”弄玉虽然有些不解辰星为什么想这么做,但是秦王一早便传信过来,要自己及属下协助辰星。自己也知道辰星是个有才之人,也理解秦王殿下会如此看重她。
辰星看着弄玉转身要走,忽而出声。
“弄玉姑姑。”辰星言语里带着些许严肃。
“姑娘还有何事?”弄玉闻言即刻转身问道。
辰星看着弄玉,虽说自己即将要问的问题也许并不太合适,但是有些事,自己必须要弄清楚。
“姑姑,为何效忠秦王?”辰星带着格外认真的眼神望着弄玉。
“姑娘不必疑心弄玉,弄玉是绝不会背叛秦王殿下的。”弄玉浅笑着,看出了辰星的疑虑,干脆大大方方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还请姑姑莫要见怪。”辰星起身微微行了个礼,以示歉意。
“姑娘是想知道原因是吗?”弄玉笑了笑,干脆坐了下来。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是看得出来一个人疑虑不减的样子的。
辰星笑而不语,也随之坐了下来。
“秦王殿下的母亲,是一个十分温柔善良的女子。”弄玉直言说着,眼神却开始飘忽,好似能看到浮现在脑海中的回忆一般。
“我自小跟随着先皇妃,秦王殿下一出生也由我照看着,先皇妃还在世的那几年是秦王殿下和我最快乐的日子。”弄玉继续回忆着,因着回忆的美好,嘴角微微上扬着。
辰星并不言语,继续静静地听着。
“但大内深宫,什么时候有过安逸祥和,一场场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先皇妃终究没有熬过去,只留下我和秦王殿下在宫中备受欺凌。秦王殿下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知道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他最终选择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而我,无论殿下想做什么,都一定会跟从,哪怕要我抛弃从前的自己。”弄玉有些不自禁的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眼神里透露着无比的坚定。
“辰星,不会再有疑心了。”辰星听完弄玉这段话,心里五味杂陈。短短几句话,其实包含了几十年的恩怨情仇,而弄玉只是用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八个字一笔带过了。
“辰星姑娘,弄玉谢谢你,能辅佐秦王殿下。”弄玉忽然站起身,十分正式的对着辰星行了个礼。
“姑姑客气了,辰星帮助秦王殿下,也是在帮助辰星自己。”辰星见状,连忙便起身回礼,于情于理都应当是自己谢过弄玉才对。
“姑娘放心,弄玉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弄玉看着辰星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辰星在弄玉离开后一个人在窗边站了很久,华灯初上,并州城此刻繁花似锦,自己心里却倍感荒凉,得天独厚的皇子身份都需要拼了命保护自己,自己下等平民又该如何自处。
辰星闭上了眼,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的痛楚,让自己从悲凉中清醒过来。自己必须强大,为了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生活如同荆棘倒生的森林,它的倒刺会刺死那些退缩和毫无目标的人。
转眼月余,月前笙箫阁许诺一个月之后再次开放流星阁进行汇演。
一月之期已到,自上次流星阁的表演之后,外界更是将流星阁传的神乎其神,此次座位的竞价者身份都已不是上次可以相比的。除了一开始便决定会出现的秦王之外,还有许多王公贵族之流。
辰星在流星阁顶层的房间内默默注视着下面的人群的一举一动。只是这些人不知道的是,自己今天可是还特意安排了一场余兴节目。
“辰星当真是厉害,能够聚集这么多有名望的仰慕者。”景子瑜如先前一般,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房间之内。
“名望者确是很多,但是否为了辰星而来,还不得而知。”辰星依旧坐在窗边,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平静地回答道。
“不会辰星而来,总不会是为了本王而来吧。”景子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只是脸上却是面无表情。辰星如今可是笙箫阁的大招牌,就连秦王府里的下人都偶尔会提起这位惊艳世人的女子。
“殿下可是在责怪辰星没有问过殿下的意愿,便将殿下要亲自来流星阁的消息透露了出去。”辰星转头,一脸笑意,人畜无害的样子。
“放出这个消息,可曾有什么收获吗?”景子瑜挑眉,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收获颇丰。”辰星歪着头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总有那么些许特别的。
“哦?怎么说?”景子瑜顺着辰星目光看向窗外。
“万南侯府和谢大学士府众所周知是太子那方的人,而赵柯和谢子逸自上次来流星阁,事后还与辰星相谈甚欢,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早就传开了。这次传出秦王殿下又要亲自前来的消息,殿下觉得,梁王殿下还坐得住吗?”辰星看着人群中一个身形格外挺拔的身影笑着说道。
“梁王?”景子瑜怔了怔,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眼神带着些许疑惑看着眼前女子姣好的侧颜。
“辰星想给梁王殿下送一份大礼。”辰星轻轻的关上窗,起身微微向景子瑜行了个礼,笑意盈盈。
“好戏就要开始了,还请秦王殿下入座,可千万别错过了余兴节目才好。”辰星抬眼望着景子瑜,眼睛里尽是看不透的深意。
“本王一定认真欣赏。”景子瑜笑了笑,颇有兴致地起身离开了。
景子瑜之前收到过弄玉传来的情报,也知晓辰星打听到的一切,只是好奇辰星打算如何利用这件事。出乎意料的是辰星居然打算直接利用梁王,为了引诱梁王甚至还利用了一下自己,不由对今日的好戏多了几分期待。
景子瑜走后,非晚进来帮辰星换好了舞衣,换好之后辰星又反复嘱咐了非晚几句话,非晚才离开了房间。
演出时间差不多了之后,辰星在弄玉的陪同下下了阁楼,在舞台后的房间里准备着。
“姑姑可都安排妥当了吗?”辰星轻声出声询问,哪怕是在房间里也要小心翼翼,毕竟现在人多口杂。
“姑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最后就看非晚姑娘的了。”弄玉帮辰星整理着头发,一边轻声附耳说道。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也热闹非凡,看着流星阁最前排的那五个位置上的人,就知道是为什么了。除了赵柯和谢子逸,以及瞩目的秦王殿下,更重要的就是今晚辰星一直关注的对象,裴将军府的副将,裴大将军的亲弟弟,裴海。
辰星看了一眼今日前来的所有人,有许多朝中一些大臣的手下,在不同等级的座位之中分布,估计也是为了一探虚实而来。可惜的是,流星阁座位的安排一向十分严谨,一人一席一壶茶,层次分布的座位,哪怕落座于最后,也是能轻易被发现。
终于到了最后一舞,似乎成了公认的流星阁惯例,辰星之舞必是流星阁压轴之舞。
辰星今日内穿白色烟笼纱裙,一根素色锦缎腰带勾勒出了完美的身形。外罩一层水墨山水拖地大摆,如瀑的发丝不带一丝装饰,垂直腰间,同样用素色锦缎绑住近发尾处。
看多了前面多姿多彩的舞蹈,一身素雅的辰星着实显得与众不同。
台下的人,静静地看着辰星抱着琵琶端坐在舞台中心。
一如上次那般,熄灭了流星阁舞台上的灯火,屋顶洒落的点点光亮似薄雾般笼罩在舞台四周,如梦如幻。辰星水眸微抬,注视着台下的观众,盈盈一笑百媚生。当台下不少人如沐春风般享受着这场视觉盛宴的时候,一声清脆而又凌厉的琵琶声顿时让人如梦初醒。
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忽急忽缓。台上的辰星秀眉微蹙,纤细玲珑的手指轻拢慢捻,传来的琵琶声音却是气势磅礴。一声声铿锵有力的琵琶声如同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胸腔,指引众人勾勒着黄沙弥漫的战场。
一声声急促的琵琶声中不知道何时加入了点点鼓声,鼓声配合着琵琶,忽重忽轻,随着乐曲高潮的渐入,众人不禁屏息凝神,只觉得一副气势恢弘的疆场如同画卷一般在眼前一一展开,这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忽而琵琶戛然而止,一声声宛转悠扬的羌笛声仿佛从远处传来。台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伴舞,围绕在辰星的四周,不知何时,辰星手中已不见了琵琶。
辰星双手缓缓抬起,众人才惊异地发现那件拖地水墨山水外罩竟然是两条宽大的水袖。女子随着乐声在一众伴舞中缓缓起舞,每个动作都苍劲有力,舞到急时,水袖跟着女子在舞台中心翩跹而转,一副江山锦绣图跃然于眼前。
众人已经不知道辰星是何时舞毕的了,这一场舞跳的人心潮彭拜,竟有一股想奔赴边关酬壮志之感。
景子瑜折扇和手,率先鼓起了掌,众人恍若初醒般,纷纷开始应和,稀稀拉拉的掌声最后演变成了经久不息的雷鸣之声。
“这一舞居然让人顿生出了弃文从武之意。”谢子逸轻笑着,眼睛始终追随着舞台上那个女子的身影,一曲舞毕,女子气息微喘,脸颊也有些红润。
“子逸可千万别说笑,不然谢伯伯可是会倾其所有铲除笙箫阁的。”赵柯笑着说道,眼神也随着谢子逸目光的方向聚焦到辰星的身上。
谢子逸心里有些沉重,自己对这个女子的出现而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但同时也有着说不清的淡淡的失落......
辰星站在台上,谢了幕,转身离开。今日这一舞可是专门为了将军府而表演,现在的笙箫阁一定可以赢得那位副将的好感和注意。想着便稍稍加快了脚步,返回了阁楼,微微打开阁楼另一边房间的窗户,期待着今日最重头的余兴节目。
与此同时,流星阁表演结束之后例行清场,但是大部分人只是出了流星阁却都没有离开笙箫阁,笙箫阁内热火朝天,诸多人都聚集在弄玉周围,想要询问如何才能见到这位辰星姑娘。
“辰星姑娘说了,十分感谢各位的莅临,但是身体劳累,没有办法一一谢过。”弄玉一脸歉意,言语真诚的说到。
“辰星姑娘还真是故作姿态,说不见就不见,可是嫌我等身份不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这么一句话。
“就是,上次明明和谢大公子以及侯府公子喝茶喝的好好的,到我们这儿就不行了,笙箫阁拜高踩低怎的如此明显。”
“就是说啊。”
“说的没错......”
“......”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让弄玉有些急躁,刚打算开口,便被人打断了。
“谁在叫嚷,无故扰人头疼。”一旁雅间房门突然打开,一脸不耐烦的景子瑜一手持着折扇,一手轻扶着额头走了出来。
“秦王殿下安好,是弄玉处事不周,惊扰了殿下。”弄玉屈膝行了个礼。
众人见状,一时间都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在反应过来之后也都纷纷行礼。
“秦王殿下安好……”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气氛更加奇怪。
“方才是谁说辰星故作姿态来着?”景子瑜扫了众人一眼,双手环胸,微蹙着眉神色不悦地问道。
“秦王殿下莫怪,只是一时失言,一时失言。”人群中首当其冲的那个人现如今忙慌不迭的解释。
“那倒是,想见辰星,凭你们的身份......确实不够。”景子瑜微微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轻蔑。
“是,是.....”地位悬殊,众人只剩下了应和之声。
“除非辰星本人意愿,否则谁想要见她,还需先问问本王。”景子瑜直言着自己的偏颇。
众人闻言,也没有人再敢多言什么。
自古美人是得意者的专属,从不属于被支配者。
“辰星可准备好了?本王还约了她喝茶。”景子瑜直接问着弄玉,完全不顾及众人,待弄玉点头之后便拂袖而去。
一点不留情面,却让人无可奈何。
“子逸怎么看?”赵柯在目睹闹剧结束之后转头问了谢子逸。
“秦王行事一向不羁,为一女子如此行为也算是正常。”谢子逸和赵柯在对面的房间里,将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
“这么说,子逸不担心秦王和笙箫阁之间有什么瓜葛?”赵柯继而问道。
“秦王向来与世无争,但对他也不可全无防备。不过如此高调,秦王倒是当真不怕流言蜚语。”谢子逸冷静地分析道。
“要说所有皇子里,赵柯我还是最佩服秦王的,孑然一身,不问世事,倒也乐得自在清闲。”赵柯心里满满的羡慕。
“哪有人能这么超然的,每个人都有不能流于表面的东西。”谢子逸却是不太完全相信,这皇室中人,谁都轻信不得。
“所以,子逸还是在怀疑秦王?”赵柯有些不太相信。
“那倒不是,起码到现在为止,秦王还不是首要怀疑对象,但是还是要注意才好。”谢子逸收回目光,小酌了一口茶。
谢子逸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心底却很清楚,自己在这个时候的确很羡慕这个秦王,秦王的这个身份,不管怎么样,能办到自己现在办不到的事情......
“本王可是帮你解决了很多事,可有什么回报?”景子瑜轻摇折扇,走进了辰星的房间之内。
“烹好的云间茶如何?”辰星坐在窗边,桌上放了两盏茶,正神态自若地看着笙箫阁大门处的景象。
“这可是本王的茶。”景子瑜踱步到窗边坐下,端起了茶。
“所以用来招待殿下才最合适不过了。”辰星依旧凝神看着窗外回答道。
“雪女茶也是本王的,为何辰星却只邀了赵柯和谢子逸品茶呢?”景子瑜戏谑地着看着眼前的女子。
辰星转头,看了一眼景子瑜,又转回继续看着窗外,嫣然一笑。
“算辰星失礼,请殿下看场好戏以示赔罪如何?”
景子瑜顺着辰星的目光向外望去,笙箫阁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躁动了起来。
“让我进去,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一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衣着,说好听点勉强称得上朴素,正在门口大声嚷叫。
“笙箫阁可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进来的地方,走开走开!”护卫一脸嫌弃地将男子往门外赶。
“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也是皇亲国戚,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男子看上去对护卫的态度十分生气。
“你要是皇亲国戚,我就是天皇老子,穷出病了吧你!”
“......”
“......”
在嘈杂的争吵之后,护卫一把推开了那名男子,男子摔在了地上,愤愤不平,却也无力再挣扎。
看热闹的群众慢慢散了开来,人群中站着辰星最想看到的一个人,裴海,将军府副将。
裴海一出门便看到了这出闹剧,心里也在讶异,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刚好这时,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经过自己身旁,走到护卫身旁,训斥了他们几句之后,居然出门安抚了那个流浪汉一般的男子。
裴海好奇,不觉多看了几眼。女子转身往回走,抬头刚好见到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也是可怜之人,身份高贵,却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女子忍不住解释道。
“姑娘心善。”裴海犹还记得自己之前对这种地方是十分不满的,一开始兄长要求自己前来的时候心中更是极不情愿。但是来了之后才发现,笙箫阁其实是个很风雅的地方。虽说是个风月之地,但这里的女子谈吐优雅,也只是与来这里消遣的人喝茶聊天而已。
“若是人人都和大人一样,不用有色眼镜看人,可怜之人就不会有那么多了。”女子看了看门外的男子,眼神中透着几分悲戚,仿佛在说男子又仿佛在说自己。
“姑娘何出此言?”裴海见女子神色戚戚,忍不住问道。
不是自己喜好美色,实在是因今日在流星阁内见识到的那支舞曲带来的震撼太大。自己驰骋沙场无数,皑皑黄沙弥漫之地的广袤荒芜,镇守之时的庄重肃穆,以及不得归家时的一腔幽怨,自己比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自己平生不好歌舞,看完那支舞曲之后,自己居然有着壮志满怀之情。不由心中隐隐对这笙箫阁有些肃然之意。连带着这里的姑娘都多了三分礼。
“大人可知,门外的男子是谁?”女子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直接反问道。
“是谁?”裴海闻言,不由起了几分好奇。
“他是当今二皇子的亲叔叔,也就是二皇子母妃康孝皇妃的亲弟弟。”女子说这话时略低了些声音。
“这怎么可能?”裴海闻言,一脸的吃惊完全掩饰不住。
“当年皇妃父母早亡,皇妃的父亲宁临在临终之时将皇妃托付给了其兄长,也就是当今帝师宁羡,但后来因宁羡年事已高,宁羡便又将皇妃托付给了他最得意的弟子谢渊,也就是如今的谢大学士。”女子平静的缓缓道来。
“这些众所周知,但和这男子有何关联?”裴海听到谢渊的名字,不禁有些在意了起来。
“大家不知道的是,皇妃的父亲宁临亡故之前,府中有一侍女怀有了身孕。宁陆过世之后,侍女产下孩子便想去谢大学士府投奔当时还是大小姐的皇妃,没想到,谢大学士觉得伤风败俗,不仅不相信他们,还将他们打了出来,那位侍女也因此身受重伤,留下了终身残疾。”女子低垂了眼眸,透着无奈的神情。
“姑娘如何知晓这些?”裴海一方面惊讶于这段往事,一方面疑心这个年纪尚浅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大人相信我所说的吗?”裴海瞧着女子转过头,一双灵动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倒让自己有些心慌。这姑娘言语真诚,自己却出言质疑。
“啊......当然相信。”裴海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那位侍女叫梦瑶,住在城西破庙旁的一间茅草屋里,是个善良的好人,对我们很好。”非晚闻言,笑着继续说道。
“你们?”裴海点了点头,随即疑惑着女子话中的我们的意思。
“不瞒大人说,阁中有位姐妹,曾得刚才那位男子相助,一来二去,便情投意合了。我曾跟随那位姐妹去他家中看望过那位婆婆。只是,天不遂人愿,这阁中的女子哪有什么自由可言,无论那男子来多少次,都是注定要失望而归的。”女子最后几句话说的颇为忧伤,如同在感叹自己的命运一般。
“姑娘不必伤怀,年纪尚轻,以后总还会有许多可能的。”裴海忍不住出言安慰。
“多谢大人好言相劝。”女子向裴海行了个礼便打算转身离开。
“姑娘为何要告知在下这些?”裴海忽而转身问道。
“大人的眼神。”女子回眸一笑,百媚丛生。
“大人的眼神告诉我大人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会为弱者鸣不平。”女子说罢,好似听人呼唤,便匆匆上楼去了。
裴海愣了愣,心中觉得好笑,自己历来被人说耿直,如今被人说有悲天悯人之心倒还是头一回。不过这女子所言之事倒是有些颇为重要,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件事一定要告知兄长及太子才好。
裴海没再犹豫,提步快速离开了笙箫阁。
景子瑜和辰星在阁楼窗前,听不清裴海的话,却能从神情中看出几分意思。
“这戏着实不错,本王都等不及回宫看后续了。”景子瑜说笑着关上了窗。
辰星并不言语,好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可有何不妥?”景子瑜见辰星这般神情,禁不住开口问道。
“秦王殿下,觉得二皇子如何?”辰星冷不丁地问出了这句话。
“二皇子景子璃,硬要说的话,便是与三皇子景子璎也就是现在的梁王是截然相反的人,梁王好武,二皇子好文。”景子瑜停顿了一下。
“但二皇子似乎与众皇子都交情不深,要么久居其室钻研诗书,要么便是和文官一起谈经论道。是个不怎么出类的皇子。”景子瑜有些不明白辰星为何忽然问起了景子璃。
“一直默默无闻,一鸣惊人起来才更让人印象深刻呢。”辰星笑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景子瑜眼神一闪,瞬间明白了辰星的意思。
“这步棋还没走完,下一步就已经想好了吗?”了然之后,景子瑜随即笑着问道。
“走一步棋之前,想好后三步才是长久之计。”辰星缓缓说着,食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圈。
日渐西沉,余晖照耀的整个皇家宫殿富丽堂皇。
偌大的宣政殿里,这个拥有最高权利的帝王看着一份奏章,表情有些凝重。一旁的左相柳征也是安静地跪坐着,和帝王商议着国事。
“陛下,可是有什么纷扰之事?”柳征跪坐在一旁,今天一早便被帝王叫来协同处理政务,直到现在,虽说身体有些乏累,但是想着帝王也和自己一样处理了一天的政事,自己又怎能抱怨。
“北方姜族自立兰钊国,虽归顺我朝,但一直蠢蠢欲动,边境传来消息,说是最近兰钊国行动有异,在秘密操练军队,真让人不安生。”帝王将奏章递给侍从,示意给左相柳征过目。
柳征抬眼瞧着帝王,虽然已近花甲之年,但一身的君王之气,丝毫不见老者的姿态,处理政务来也是雷厉风行,英明果决,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老之人。
“兰钊国虽地处偏远,但民风彪悍,骁勇善战。不然凭他一个小国,怎么敢和我们叫嚣。虽不能成事,但也令人烦忧边境百姓常年要遭受纷扰之苦。”柳征接过奏章,仔细地看了看。
“暂且让人先密切注意着,若真有异动,免不了还要再派人镇压。”帝王说着翻开了另一本奏章,看着看着突然一边摇头一边笑了起来。
“陛下何事发笑?”柳征不解的问道。
“看看,这是梁王参谢渊的折子。”帝王把奏章放在一旁,侍从识事地将奏折双手递给了柳征。
“谢大学士,他虽隐退,但是陛下念其多年功劳留其官位,准他随时回朝为官。只是他现都已不在朝中了,梁王怎么还想到要参他?”柳征打开了奏章,细细的看着。
“谢渊这个人,的确才识过人,但他学生众多,在朝为官的有不少数都是他的学生,他是太子的老师,一向帮佣太子,他的弟子们必定也会跟从老师,这对梁王来说可是个不小的威胁。”帝王收起了笑意,这梁王和太子之争,自己心里和明镜儿似的。
“陛下圣明,能将太子梁王之争看的如此透彻,那这件事,陛下想要如何处理?”柳征不敢多言夺位之事,试探性的问着帝王的意思。
“只要不过分行事,让他们斗斗也无妨,朕也想看看他们的本事。倒是这件事,虽说牵扯到二皇子的母妃康孝皇妃,算是朕的家事,不过,朕也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帝王想了想,出声询问着柳征。
“陛下高看了,陛下知道臣终身未娶,这解决家事怕是不敢多言。但要单论这谢大学士不查便将人赶走,甚至将其母打成重伤,致其凄惨度日,生活困苦。臣倒是觉得谢大学士一向清高自傲,容不得这种上不了台面之事也在意料之中。但此事现在看来确实欠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皇妃现在身份尊贵,二皇子也已长大成人,若是被世人知晓皇妃亲弟,皇子亲叔流落街头,凄惨度日,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对皇家声名不利啊。”柳征仔细地分析道。
“左相所言在理啊,朕一会传召他们面议此事......说回来,朕还是很羡慕左相,虽终身不娶,但也乐得清闲自在。”帝王半开玩笑地说道。
“陛下这就是在取笑臣了。”柳征听完,笑着回答道,低头掩去着眉间一丝无奈。
太子府中。
一身蓝袍的简未步履仓促。
“什么?父皇惩戒了谢大学士?”景子珒刚要喝茶,忽而听闻来报,忙放下手中的茶问道。
“回太子的话,这是皇后娘娘刚派人刚传来的消息。”简未一听宫中来人相告,便立马来禀告了太子。
“简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景子珒满腹困惑,怎么突然之间父皇就治罪了自己的老师谢大学士。
“简未并不清楚所有事情经过,只听来人说,陛下把梁王,谢大学士等人宣进了宫。”简未如实回答道。
“梁王?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又兴风作浪。”景子珒心生气愤,却只觉不出所料。
“太子殿下,要不要去学士府问个清楚?”简未试探着问道。
“不,现在不能去,正是风口浪尖上,容易惹人闲话,等过几日再去。现在去不仅于事无补,还会惹梁王笑话。”景子珒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理智地分析了现在的情况。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简未应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而后的两日,景子珒只觉得在太子府中如坐针毡。
直到第三天,景子珒便再也坐不住了,城里头的风言风语实在是难听得很,于是这天一早,便叫人备车,去往了学士府。
“谢渊恭迎太子。”
“子逸见过太子殿下。”
谢子逸抬眼瞧着马车上的太子殿下,身形俊朗,仔细看时颇有帝王年轻时的样子,紫袍金冠,尽显贵气。
谢渊知道这几日太子必会来,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妥当。
太子入座正厅,侍女将茶奉上后便离开了,只留下景子珒,谢渊和谢子逸三人。
“老师不必多礼,我今日来的目的,想必都了解吧。”景子珒态度诚恳有礼,谢渊不仅是自己的老师,更是自己最终平稳走向那座高台的一大助力。
“事隔多年,没想到有人把这笔旧账翻出来。”谢渊说起这件事,心中愤懑不已。
“这几日我也派人查证了,那人的确是皇妃之父与一下贱侍女所生,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老师当年会这样处理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大小姐最后成了皇妃,哪怕是私生的弟弟,也是皇亲国戚,更是二皇子的叔叔。便一下子不能同日而语了。”太子在府中两天,派人仔细地查访过这一切。
“陈年往事被人一朝揭起,老夫也是无可辩驳。”谢渊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害得老师被父皇剥夺了所留官位,名义上让老师安心归养,实则是惩戒老师不得再议朝政了。”太子一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就十分恼怒。
“反正老夫本就已经辞官回乡,得陛下圣宠才得以保留官位,如今,只是削去一个虚名,也无谓所以。”谢渊说着摆了摆手。
“老师看得开明,子珒实在是替老师不平,梁王与本太子不睦已久,没想到居然殃及老师,子珒心里甚是愧疚。”景子珒一想到梁王就觉得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怒气。
“太子不必如此,老夫虽已不居庙堂,但老夫学生众多,必能相助太子。”谢渊明白太子的顾虑,出言安慰道。
“老师可曾知晓梁王是如何知晓这件事情的?”景子珒对此番梁王的下手还存着些疑惑之处。
“老夫这几日也在查,但尚未查明。”谢渊也很疑惑这些事怎么就被梁王知道了。
“子珒派人多次暗访,只得知这消息是从将军府出来的,梁王和将军府自成一派已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叫人疑惑的是,将军府又是如何知晓这段往事的?”景子珒多次派人调查这件事情,查到将军府之后线索就断了,所以仍然不知道将军府的消息源来自何处。
“将军府......”一旁的谢子逸忽然想到了那天将军府裴江的弟弟裴海出现在了笙箫阁。
“子逸可是想到了什么?”景子珒见一旁的谢子逸突然开口,便赶忙问道。
“子逸前些日子见过裴将军的弟弟,裴海裴副将。”谢子逸直言说道。
“你见过裴海?在何处?”这下,连谢渊都觉得事有蹊跷。
“不敢相瞒,在笙箫阁。”子逸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谢渊一向不喜欢自己踏足这种地方。
“笙箫阁?的确略有耳闻。我记得秦王似乎很喜欢那里。”景子珒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笙箫阁,只是知道秦王经常出入。
“秦王,怎么会扯到秦王?”谢渊对于这件事忽而觉得有些糊涂。
“笙箫阁内有一座流星阁,是个十分风雅之地,不少名流贵族都十分偏爱,子逸上次与赵柯一同前往之时,除了秦王及其他贵族子弟,还见到了裴海。”谢子逸思忖着,将自己所见说了出来。
“哦?我还以为只是个普通之地,现在看来这笙箫阁不简单哪......”景子珒听完,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这个笙箫阁竟然不知不觉竟然汇集了这么多人物云集。
“依子逸所见,可觉得秦王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吗?”谢渊虽心中有所不喜谢子逸出入笙箫阁,但也觉得这次看见的东西多少有些价值。
景子珒闻言也抬起头,想听听看谢子逸想说的话。
“子逸觉得,秦王常出入笙箫阁不假,但未必与这件事有关联。”谢子逸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何以见得?”景子珒追问道。
“这事若真与秦王有什么联系,应当更加谨慎才是,可秦王不仅毫不掩饰,甚至为了笙箫阁中的一位女子与一些贵族子弟发生了些许口角。这般张扬,实在不像暗地里会与这些事有所瓜葛的样子。”谢子逸最终还是说出了辰星,但私心作怪,还是没有将其全部说出来。
“秦王如此作为,虽有些不当,但也在情理之中,他一向不理世俗,为了一女子敢爱敢恨,倒也是真性情。只是这裴海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景子珒想到秦王平时作为,并没有太在意,倒是觉得裴海会出现在笙箫阁才是最不同寻常的。
“裴海会去那种地方,一定是裴江授意的,不然他那种性子的人怎么会甘愿去风月之地。至于裴江怎么会派他去,就显而易见了。”谢渊脸上透着了然的神情。
“必是梁王派去的,不管怎么说,这笙箫阁本一定要好好查查,能聚集这么多名流一定不简单,居然还有女子能牵住秦王。搞不好,背后就是梁王在搞鬼,不得不防啊。”景子珒一想到有人在背后搞这么大的动作,心里一阵不安。
这份不安牵扯着思绪,景子珒再没坐得住,一会便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府中。
几乎是回府的同时,景子珒便唤来了简未。
“简未,马上派人给我查个地方。”景子珒面无表情的说到。
“属下明白,何处?”简未恭敬地站在一旁回答道。
“笙箫阁。”景子珒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简未说完便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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